谢途待在帐篷里，正准备联系段部长。
按流程，出来后队长应第一时间与基地建立联系，汇报任务情况，让基地知晓任务进程、物资储备、伤亡情况等。
电话打过去响了很久，没有接通、亦没有挂断。
谢途微微蹙眉。
段部长一向很忙，但在他们出来的第一时间，卫星已经收到装甲车的定位信号。
指挥中心会立刻上报，不会漏接任何一支作战队伍通讯。
谢途转为拨打指挥中心号码。
电话尚未接通，通讯仪在此时传来震动。
【段部长】：“正在开会，这边已经收到消息，此次任务没有完成？”
谢途盯着消息看了会儿，挂断号码，改为线上回复，“嗯，情况有些复杂，四号被六号吞并 ，两名增援部队哨兵受伤，详细情况等回基地，以报告形式汇报。”
【段部长】：“收到，尽早回来。”
段部长的语气一向如此，极为官方的公事公办，没有问责的个人情绪。
谢途心底却有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他遵循直觉，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基地最近可有异常情况？”
消息发出去后，显示“已读”，但段部长迟迟没有回复。
谢途的眉头皱得更紧。
按照以往，段部长回复消息迅速，哪怕再忙，也会简短地回一句“一切正常”或者“注意安全”。
他正准备重新拨打电话，外面传来响声。
谢途暂且放下通讯仪，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
帐篷外，烈日炙烤着戈壁滩，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象，连空气都仿佛在灼烧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刚回来的伏姲，正在与门口的岗哨兵进行交谈。
“副官在哪？”
伏姲手里举着半截割断的绿植，询问执勤人员，“我有事和他沟通。”
“副官？”
营地执勤的哨兵茫然片刻，回道：“我们副官去3号哨岗站，通知人员撤离了。”
说着他又解释：“污染区再次合并，按照现在的扩散速度，3号哨岗站大概保不住，设备什么的都要转移，那边人手不够。”
执勤兵回答得滴水不漏。
的确，因为他们没有解决掉四号污染区，隔壁的3号哨岗站在扩散途径内。
那些设备太值钱了，必须尽早转移。
伏姲只好作罢，瞥了眼他肩膀上黎明基地的标识，说道：“我刚在附近发现一些未变异体植物，最好马上通知你们基地，扫描一下附近所有植被。”
“好的。”哨兵小跑着离开。
伏姲听见脚步声，抬头，见谢途正朝这边走来。
“你还没睡？”
谢途不答，而是看向她手里有些眼熟的藤蔓，“避役藤？”
伏姲挑了挑眉，“你也认识？”
谢途点头：“一种生长在南美洲温带雨林的木质藤本植物，其惊人的拟态能力闻名。”
避役藤能够模仿宿主植物的叶片形态，甚至能同时模仿多种不同植物的叶子。
同一株避役藤在不同宿主间攀爬时，可以同时呈现出多种不同的叶片形态。
但……
“未变异体？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途认出它便是污染区里攻击人的变异植物，“在哪找到的？”
伏姲指了指身后：“营地附近发现两株，我感觉有异，想找人了解下情况，偏偏黎明基地的副官不在。”
谢途：“去问问江牧？”
伏姲轻嗤了声，“问他？问他还不如直接打电话给黎明基地的指挥中心。”
她显然不认为江牧那个懒人知道这些。
谢途听她说起打电话，心底那股异样感仍在，出声问道：“有没有和你们基地取得联系？”
“没来得及，我刚回来，正准备回帐篷再联系。”
伏姲没提她出去做什么。
谢途也不好多问，任务已经结束，那是别人的私事。
两人很快在营地分开。
伏姲将剪下来的藤蔓顺手放进包里，回帐篷联系基地总部。
谢途在附近巡视一圈，遇见几名佩戴丹顶鹤勋章的后勤人员。
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
这些面孔虽不算熟稔，但确曾打过照面，是基地的旧人无疑。
没有发现异常。
谢途转身走向医疗帐篷，去查看受伤的两名哨兵。
＊
云昭也没睡着。
那种被视线舔舐的黏腻感无处不在。
天气闷热，她平躺在折叠床上，毫无睡意，指尖无声扣紧了被褥下的匕首。
“我觉得不是错觉，真的有东西一直看着我，你能感觉到吗？”
小青鸟一直趴在枕头边，听她这么一说，冰蓝色的眼睛四处打量。
【没有。】
【你不必紧张，它来我们就杀掉它。】
云昭闷声回：“我没有紧张，只是被东西盯着我睡不着。”
【没有东西盯着你。】
“有。”
【没有。】
云昭很固执：“有，你必须无条件信我。”
【可是我没有找到。】
小青鸟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寻常怪物根本无法躲开精神丝的捕捉。
“说明它也很强大。”
云昭突然坐起身，她放下匕首，直直面向帐篷的帆布内壁，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存在对峙。
“天空上的眼睛，你记得吗？你也见过它的。”
她怀疑正是那只血红色的眼睛。
小青鸟傲娇地扬起脑袋，【不记得。】
在小家伙的眼里，垃圾不值得被记住，它说：【你如果认床，可以去找厨子陪你睡。】
“……我不是认床。”
云昭沉默片刻，一把掀开薄毯，“算了，我们不睡了，出去看看。”
她背上背包，带着小青鸟走出帐篷。
白昼的强光如熔化的金属倾泻而下，刺得人眼眶发烫。
云昭眯起眼，抬手挡在额前，指缝间漏下的阳光依然灼得皮肤生疼。
外面，整个休息区，连个值守的哨兵都看不见。
这种天气，连畸变种都躲在阴影里。
没人……是正常吗？
待在外面，那股被注视的感觉，比烈日更让人窒息。
云昭再次确信，不是错觉。
那东西一直在跟着它，它能离开污染区？还是……他们根本没出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云昭想找人商量，她去了隔壁，发现谢途不在。
帐篷里收拾得一丝不苟，行军床上的被褥叠成标准的方块，没有使用的痕迹，说明谢途刚才进帐篷后根本没休息。
云昭站在帐篷门口，低头思索片刻，从自己的行军包里摸出上次的墨镜。
她戴好墨镜，缓慢地走向阴影地，然后，蓦地抬头看向天空。
精神丝捕捉不到的地方。
只有天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