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算你狠!】
【故意整我是吧?】
【好好好,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君让臣憋尿,臣不得不憋尿。】
【这个逼,你继续装,我还能再憋一会儿!】
到了这个份上,秦枫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偶尔侧目看到朱元璋眼眸深处的那一抹讥诮,有苦也难言。
既然老朱能听到自己心声,自然知道自己现在面对什么样的窘迫。
可是他偏偏还把这些繁文缛节搞得花团锦簇,不是故意整人是什么。
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秦枫心中感慨,脸上苦涩,膀胱里仿佛要爆炸一样。
罢了罢了。
今日之盛典,足见今日之大明,民心可用,军心可恃。
有此基础,那大航海的船,必能破开万顷波涛!
此番西征,为大航海奠定基础,开拓道路,我现在憋点尿,也值了。
他强行压下生理上最急迫的念想,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
白衣在帝袍的映衬下,非但未显单薄,反而有种遗世独立的卓然风骨。
盛大的欢迎仪式在皇帝这一番简朴有力却又振聋发聩的宣告中,攀至无可复加的顶峰。
随着礼乐再次奏响最高潮,象征着整个庆典核心环节的结束。
礼部尚书暗松了口气,接下来是繁杂但相对平缓的献俘、祭告太庙等仪式环节,总算可以稍稍透口气。
当秦枫终于从那被无数双目光炙烤的承天门前脱身,应付完必须的程序,脚步几乎带着点虚浮地走出宫门时,天色已然擦黑。
应天府华灯初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火烛和饭菜的混合气味,庆祝的喧嚣隔着宫墙隐隐传来,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应秦枫本人的要求,接下来一系列繁冗到令人发指的仪式,他不再参加。
归心似箭,才是秦枫此刻的心声写照。
马车静静地停在宫墙下的阴影里,低调朴实,一如他此刻最想远离的盛大。
车夫是老熟人,见他出来,默默地掀开了车帘。
车行平稳,穿过依旧热闹非凡的街道。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着彩灯、红绸,小孩举着象征凯旋的玩具刀枪奔跑嬉闹,茶馆酒肆的说书声依旧高亢……
秦枫靠在车壁上,窗外明灭的灯火照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带着一种回归烟火日常的迫切。
那些属于国师的辉煌与荣宠,暂时被关在了车窗外。此刻的秦枫,只是一个归心似箭的丈夫。
秦府的门楣在夜色里显得安静而熟悉,门前那两盏熟悉的琉璃风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晕,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府门未关,几个熟悉的家仆远远看到马车的灯笼便迎了上来,激动地低唤:“老爷!老爷您可回来了!”
秦枫摆摆手,几乎是一步不停地快步穿过熟悉的庭院。
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在黑暗中留下熟悉的剪影,草木的气息在深秋的夜里带着凉意,但他步履匆匆,心思早已飞向了那个特定的角落。
镜园——以妻子封号命名的院落,是整个秦府内最宁静、也是秦枫内心最私密的港湾。
院门开着,几个贴身侍女侍立在廊下,见他疾步走来,慌忙想要行礼,却被秦枫无声的手势制止了。
灯火从主屋雕花的窗棂透出,在青石板上投下温馨的光影。
朱镜媺并未如想象中那样盛装迎在门口,甚至没有端坐堂上。她就静静地靠在内室的房门边,穿着一件家常的淡紫色交领长裙,长发松松挽着,几缕发丝垂落颊边。
没有刻意华丽的妆点,只有眉眼间难以掩饰的倦色,和被灯火勾勒得柔和动人的轮廓。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丝帕,目光却穿透廊下的光影,牢牢锁定在院门的方向。
当秦枫那道熟悉的白衣身影终于出现在光晕尽头,越过门槛,穿过庭院时,朱镜媺绞着丝帕的手指骤然一松,那方丝帕无声地飘落在地毯上。
她的身体不易察觉地轻轻晃了一下,仿佛支撑了太久等待的气力终于被那个身影抽走。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唤一声“夫君”,但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了瞬间泛红的眼眶和眼底一层迅速弥漫开来的蒙蒙水雾。
那水雾遮不住她眼中滚动的情绪。
是望眼欲穿的等待终于尘埃落定的庆幸,是那得知撒马尔罕烈火焚城消息后无数个日夜悬心的惊悸余波,更是此刻人就在眼前的、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的、几乎将她淹没的思念与后怕。
她没有矜持地站在原地,更没有去捡掉落的手帕,只是用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美眸,一眨不眨地、贪婪地、带着点委屈地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
几个月的光阴,八千里路的黄沙烽烟,似乎并未在他身上刻下多少风霜,只是眉眼更深邃了些,那袭白衣却还是从前干净的模样。
秦枫的脚步在她含泪的目光中定住了。隔着数步远的距离,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喧嚣、那些所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仿佛都被这两道目光无声地拂去。
“兰娘……”
成婚多年,早就彼此再无秘密,秦枫却依然习惯了这初识时的名字,声音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重回港湾的松弛。
他目光快速扫过那掉落在地的丝帕和妻子泛红的眼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
“我回来了。”
一句最简单的话,却像有千钧重。他没有先顾地上的帕子,而是伸出手,直接握住了朱镜媺微凉的手腕,很自然地一带,便将那轻盈柔韧的身体带入怀中。
没有繁复的礼节,没有多余的客套,一个坚实而沉默的拥抱,便是这长别重逢最原始也最郑重的仪式。
此刻,一切纷乱的想法都被轻轻抹去,秦枫只想感受着怀中真实存在的暖意,感受那淡淡的、熟悉的馨香将自己包围。
朱镜媺的身体在他怀中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
额头抵在他胸前平整而略带凉意的丝绸上,那忍了太久的泪珠终于决堤,无声地濡湿了他胸前的白衣。
她没有发出啜泣声,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攥住了他背后的衣料,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