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朝会之上,众人因魏郡战局急议兵力调配,董允执意面圣劝谏刘禅临朝。散朝后,刘睿、杨再兴、庞统、董允同至宣室殿,一番劝谏后,刘禅终答应次日临朝。是夜,刘禅至长信宫,向孙尚香提出托孤之事,一场关乎帝王责任与亲情抉择的对话就此展开。
却说刘睿、杨再兴、庞统、董允四人入得宣室殿,只见刘禅斜倚榻上,正对着张皇后遗留的蜀锦香囊怔怔出神。
殿内熏香袅袅,案头堆积的奏折已逾尺高,唯有角落炭盆中残火明灭,映得帝王眼角细纹更显深重。
“父皇!”刘睿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急切道:“今日朝会已议定魏郡驰援之策,伯约将军如今急需援军,儿臣特来禀明……”
话音未落,董允已抢步上前,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陛下!自皇后薨逝,陛下辍朝至今已有三十七日之久。太学博士联名上《勤政疏》,满朝文武望陛下如大旱之望云霓!
昔年,先帝遗诏中曾言‘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陛下难道要辜负先帝遗训么?”
刘禅身躯猛地一颤,香囊从指间滑落,在寂静的殿内发出细碎声响。他抬眼望向殿中悬挂的“亲贤远佞”匾额,喉结动了动,却仍未作言语。
杨再兴见状,上前一步,语气沉稳如旧:“陛下,臣知皇后崩逝令您悲痛难抑。但如今魏郡前线告急,诸葛恪新降仍需安抚,益州春耕待察……这万里江山,您肩上担的不只是对皇后的情分,更是先帝与列祖列宗的基业。”
此时,刘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地道:“兄长……你可知,昨夜朕梦见皇后,她……她还穿着刚嫁入宫中时的那身茜素罗裙,说要为朕再献上一舞……”
董允膝行向前,老泪纵横道:“陛下!皇后娘娘在天之灵,定不愿见您如此消沉。当年陛下初登基时,尚能每日批阅奏折至三更,如今却要让太子代行君权……”
说着,董允微微一顿,随即字字掷地有声地道:“眼下山河待振,陛下却要躲在这宣室殿里,让太子与臣等直面朝臣非议?”
殿外忽然掠过一阵狂风,将檐角铜铃撞得叮咚作响。
刘禅望着被吹落满地的奏折,忽然想起张皇后生前总在他批奏时,默默递上一盏温好的杏仁酪。
那时的她总说:“陛下批阅奏章时,眉眼蹙得这般紧,倒像是个要上战场的将军。”
“传朕旨意……”刘禅突然坐直身子,袍袖扫过榻边炭盆,“明日起,朕将复临朝堂听政。着尚书台将积压奏折分门别类,巳时三刻前呈至御案。”
董允闻言,忙叩首在地应道:“陛下圣明!”杨再兴与庞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宽慰。
片刻后,庞统默默捡起地上的香囊,轻轻放回案头:“陛下,魏郡军情紧急,臣请命亲自督运粮草,以确保背嵬军七日内抵达前线。”
“准奏。”刘禅伸手取过束发玉冠,交由内侍重新簪好后,道:“兄长,朕命你为魏郡之战统帅,节制前线诸军。待击退魏军,朕定要亲率百官,至朱雀门迎接凯旋之师。”
“臣领旨!”杨再兴闻言,单膝跪地,甲胄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是夜,皇宫内灯火通明,刘禅独自一人抱着襁褓中的刘芙,来到孙尚香居住的长信宫内。
殿内烛火摇曳,孙尚香望着身前向来玩世不恭,如今却眼带血丝的刘禅,不由得心疼道:“斗儿,这么晚了怎还未安歇?明日不是答应了要早朝么?”说着,她挥了挥手,将一众宫女屏退。
待殿内宫女尽退后,刘禅红着眼眶,缓缓抬起头来:“母后,孩儿心里苦啊……朝臣只知大汉失了皇后,可谁懂朕痛失爱侣之痛?莺莺与朕而言,不仅只是皇后,更是结发妻子啊……”
说着,他指尖轻拂刘芙小脸,霎那间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道:“自她走后,朕每次闭眼便总会见她笑盈盈地走来……朕实在是不能亦不敢将她忘却分毫!
如今……芙儿也已满月了。这长开的小脸,眉眼间像极了莺莺幼时模样。朕看着芙儿一天天长大,从最初的喜爱再到心疼,直到如今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母后,朕……有一事相求,还望您莫要推脱。”
孙尚香闻言,柔声道:“斗儿,你我虽非亲生,但这些年来倒也称得上母子情深!有话但说无妨便是!”
刘禅神色郑重,眼底尽是不舍:“朕之所请或不近人情,但为局势与芙儿将来考虑,眼下却也只有如此了!
母后,朕欲将芙儿托付与您……跟兄长一同抚养。待成年后,再将身世告知她吧!到时,她若仍愿认朕,便搬回这宫内居住,若是不愿,您就将她当亲女养吧。”
“胡闹!”孙尚香拍案而起,“芙儿自幼失母,你怎可……”
说着,她微微一顿,语气稍缓,道:“母后知你苦楚,也信你必有自己之考量。可,芙儿她毕竟是你的骨血啊!你怎能狠心至此?要不,我去将你兄长唤进宫来,我等再好好商议一番,再作决定不迟…………”
“不必了。”刘禅摇头苦笑道,“明日一早,兄长便要驰援魏郡,此刻想来正在府中忙碌。倒是母后,这些日子苦了您……待兄长离去后,您便与二位嫂嫂回江东居住吧。
孙绍处朕早已有过交代,待您抵达后便可假传死讯,日后……便能与兄长长相厮守,再无身份之忧了。”
孙尚香猛然怔住,指尖攥紧锦帕:“斗儿,你……早已谋划至此?”
刘禅低头望着襁褓中沉睡的女儿,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自莺莺薨逝那日起,朕便知自己再难做个合格的君父。朝堂需要的是铁腕帝王,而非沉溺情爱的天子。”
言及此处,他咬了咬牙,狠心道:“芙儿留在这宫中,只会……拖累朕!如今,也唯有托孤于您,她方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孙尚香闻言,眼眶泛红道: “可……你让我如何向你兄长交代?他若知晓你连亲生女儿都要推离,定会……”
“母后放心吧!兄长自会明白朕的苦心,以大局为重的。”刘禅打断道,随即将刘芙轻轻放入孙尚香怀中,“明日一早,朕会命心腹秘密将母后与芙儿送出宫去。”
说着,他伸手替孙尚香整理鬓边碎发,道:“母后,这些年您为大汉殚精竭虑,如今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孙尚香望着怀中睡得安稳的婴儿,忽而想起当年在荆州时,那个抱着布偶追着她喊“娘亲”的少年。
片刻后,她长叹一声,轻轻点头道:“罢了……待芙儿懂事,我自会告诉她,她的父皇为了江山社稷,曾藏起了多少眼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正是:殿中强谏回君意,宫内托孤寄父心。帝王刘禅藏热泪,且看朝堂复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