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云听了，疑惑地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不先去救人呢？”
女皇遗憾地摇了摇头：
“虽说我是时间法师，但隔行如隔山，我掌握不了神术，没法对这片废墟的幽灵造成真正的伤害。
“即便是我，如果被幽灵环绕的话，还是会被那冥河之力吸走魔力的。”
说话间，『灵犀』已经飞到了一片废墟的上空。
在那里楼间飘荡着的幽灵见状，纷纷升空，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难道说…在它们眼中，魔力和生命力都澎湃到外溢的梅瑞狄斯，是十分美味的猎物？
之前在巢都的时候，巫云就察觉到了，这种脑袋中有个光球的幽灵，似乎要比起普通的幽灵更难驱散。
很多牧师系玩家都试过用神术驱散，也有些玩家尝试用搜刮来的，带有驱散或者祝福效果的道具去对付，甚至是直接扔圣水，但结果都收效甚微。
这让巫云一度认为是等级问题，可没想到连如此强大的梅瑞狄斯女皇都没有办法，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还好，白龙状的『石龙子』迅速从『冥河裂隙』窜出，在巫云身边环绕了起来！
“呱！！！”
大叫一声，它通体散发的幽蓝光芒，发动了『龙威』！
那弥漫的光芒，让幽灵们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纷纷避之不及地躲开。
“呱呱呱~？”
可惜，石龙子帅不过三秒。
『灵犀』飞得实在是太快了，还没反应过来，主人就已经在前面十几米远了。
拼命摆动尾巴和小翅膀都追不上，石龙子只得骤然消失潜入『冥河裂隙』，再从巫云灵魂连接的锚点出现，如此反复，好不滑稽。
但这忠心又英勇的举动，梅瑞狄斯不禁见猎心喜：
“原来如此，弟弟是通过宠物来驱散幽灵的吗，真是一头不得了的魔宠啊…
“…我很喜欢这条带翅膀和爪子的大白蛇，你愿意割爱吗？我用宝物来换也可以哦。”
巫云听了，连忙摇头：
“不不不，那可不行，石龙子是我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得加…
“…咳咳，反正石龙子是不卖的，这个就不聊了。
\"我们换个话题吧，话说姐姐大人，我有一点不明白，那些幽灵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拐，偏偏拐走了德尔塔呢？”
梅瑞狄斯听了，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也许是他太没警惕，太放松了？
“反正『魂渡』事件的受害人都没什么规律，只是隔三差五都会发生一次，我们也很头疼。
“还好，一般来说，那些幽灵都会困在『神赐结界』里出不来。
“但倒霉的是，这个例外让你们赶上了。”
“额，也不能太悲观，老爷子其实是个很强的牧师，应该还能撑一会吧…”如此嘀咕着，巫云发现了盲点，
“话说姐姐大人，你为什么不让你们海族的牧师去呢？”
“很不幸，我们海族是没有牧师的…”梅瑞狄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海族信仰着的海神…并非『真神』，而是『人神』。
“换句话说，父皇大人到死也没有完成『升神』仪式，即便构建教会向他祈祷，也是收不到回应，用不了神术的。
“也许再经过几百年供奉后，等他的灵魂能以『祖灵』的姿态成为『自然神』后，也许能做到吧，但现在的话…不行呢。
“而那『神上神』的信仰又太过暴烈，想成为祂的牧师并祈求奇迹，动辄要献祭器官甚至生命，我们海族人根本无法胜任…
“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让圣灵当牧师？”
巫云听了，不禁想起了美丽的艾妲娜小姐，身为『苦痛修女』的她，确实非常强大。
这让他更疑惑了：
“对啊，你们还有圣灵牧师啊，就让她们去啊。”
“额，该怎么说呢…”说到这个，梅瑞狄斯显然是尬住了，
“不幸的是，驱散别的幽灵也许可以，偏偏她们也治不了这种幽灵。”
『这种幽灵』，幽灵还有区别的吗？
啪地一锤手掌，巫云突然明白过来了。
是指那种脑袋有个光球的，被巢都称为『魅影』的玩意么…
“所以…『这种幽灵』和普通的幽灵有什么不同？”
摸摸巫云的粉毛脑袋，梅瑞狄斯苦笑了一下：
“其实…我不是很想说的，毕竟家丑不外扬，罢了，让你知道也无妨，事实上，是这样的…”
。。。
另一方面，幽灵废墟中。
一路光脚走了那么远，德尔塔脚下已经扎进了不少砂砾甚至是铁屑，痛得不行。
他偶尔会清醒过来，发现周遭是陌生的环境，到处都是脑袋发光的幽灵，慌得一匹。
但还没能做到什么，便会很快地丧失意识。
甚至有一次，他都找到机会搓出了一发『驱散』了！
但是光圈所到之处，却只驱散掉了几头幽灵，大部分幽灵都成功豁免掉了。
德尔塔很快就被那些幽灵再次控制，浑浑噩噩地前进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惊醒过来了。
猛地环顾四周，德尔塔却发现自己甚至都不是在废墟里了！
外头一片漆黑，只有潺潺的流水声。
这让德尔塔明白到…自己居然被拐到了地底！
深感不妙的德尔塔，想起了牧师圈子里有种说法…
『…在特殊的日子中，某些地底的溪流可能和冥河产生交织，附近会无端产生大量的幽灵，要相当的小心。』
“祖灵在上，该不会真的遇到那种情况了吧…”
如此嘀咕着，眼前的小溪突然幽幽地亮了起来！
一个接一个的幽灵在水边浮现，这让德尔塔不住后退着，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很好，这下可以确定…就是遇到那种情况了。
再看看回头的路，也已经被大批的幽灵给堵死了。
他要是硬闯的话，绝对会被包围起来，不断吸走生气和魔力，直到被吸死为止。
一锤地面，德尔塔老泪纵横：
“可恶，怎么会这么倒霉啊…
“明明还差一点，就能回去看孙子孙女了…”
话音刚落，两个小小的幽灵，缓缓飘荡了过来，缭绕在了德尔塔的身旁。
慌乱地挥着手，老大爷声音颤抖：
“等等，你们是谁，你们不要过来啊！”
对视一眼，两个幽灵逐渐开始扭曲，最终变形成了两个小小的人形。
它们五官模糊，但从纤细的手脚依稀能看出，貌似是…
“…小孩子？”疑惑地歪了歪头，德尔塔忍不住问道，
“那个，你们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听到大爷那关切的声音，两个小小的幽灵张开了模糊的嘴巴，发出了一阵哭泣：
“呜呜呜，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什么都看不到…”
另一个小人也捂住了空洞的眼睛：
“呜呜呜，我们被捆住了，很多管子在我们身上抽血，好痛苦啊…”
就在德尔塔疑惑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的时候，两个幽灵的脑袋光球闪烁，一段记忆被瞬间打进了德尔塔的脑中…
…但…这到底是什么记忆啊？
漆黑，逼仄，闷热，潮湿，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让德尔塔浑身不得劲。
但隐约间，眼前又好像有些透光，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这两个孩子是天生的瞎子吗？
“咕噜咕噜~”
沉闷的水声传来，外头的一切都好像隔着一层厚纱。
这到底是什么鬼，难道是水牢吗？
可谁会那么歹毒，把小孩扔到水牢里啊？
不知过了多久，精神操纵的效果终于结束了。
猛地张开眼睛，德尔塔再次看到了…被怨灵之光照亮的地底小溪。
“~哇啊啊啊~呼呼呼！！！”
从那种幽闭的感觉中解放，老牧师发泄般喊了出来，刚才那恐怖的景象让他不住喘着粗气。
再次看向眼前两个小小的幽灵，他的眼中多了一丝同情。
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德尔塔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大手抚摸了下两个小鬼的脑袋。
阴冷阴冷的，确实可怜。
感受到头上的温暖，两个小幽灵缓缓抬起了头，怯生生地抓住了那只手：
“老爷爷的手，好温暖啊~”
“老爷爷是个好人…”
“我看到了你的孙子…是叫做薇诺娜和沙威是吗？”
“你很爱他们，我们真的很嫉妒啊…”
“我看到了一个好漂亮的世界啊…那个叫冰的东西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看着两个小幽灵这不稳定的状态，德尔塔很是疑惑。
作为资深的萨满，他对灵体自然是有研究的。
这种不断陷入回忆，无法自拔的状态，很像某一种东西，那就是…
…『地缚灵』。
……
萨满的传承，实际上是很野蛮的。
不到百年前，巨牙城还没有引入牧师这个职业体系，里面的神职人员全是纯粹的萨满。
这导致了那时候…依旧还保留有用活着的儿童做祭祀，来祈祷贵重的建筑能结实长久的陋习。
甚至德尔塔的爷爷就是曾经如此跟他炫耀过，他用了很多战俘的孩子，给新修建的祖灵神庙的地基做过活祭。
有了那么多鲜血的浇灌，这栋奢华的建筑应该能屹立很久。
那时候的德尔塔已经学会了『灵视』，某一天他来到新修的神庙附近，果然看到了每根顶梁柱下，都依附着一个小小的『地缚灵』。
可眼前的小幽灵如果真的是『地缚灵』的话，它为什么能到处走动？
这不合理吧…？
疑惑间，两个小幽灵攥紧了拳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看向了德尔塔：
“爷爷~爷爷~那个…我们也想被爱，我们也想长大……”
“那个…可以让我们也能当您的孙子吗？”
“我们保证会和薇诺娜以及沙威一样乖的。”
“对啊对啊，我们不可爱吗？我们也可以当你的乖孙啊…”
这要求，显然让德尔塔十分为难：
“说实话，虽然不知道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也很同情你们的遭遇。
“可是，我们毕竟分属生者和亡者…”
脸上那抗拒之意，不溢言表。
老大爷的表现，让两个小幽灵脑袋上的光球，开始迅速变红。
“嗡~”
突然间，他们的声音变得非常的刺耳，让德尔塔鼓膜都差点刺穿，不得不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骗子骗子~大人们都是大骗子！”
“哥哥~哥哥！我早就说了，就是大人们把我们害成了这个样子，他们怎么可能肯带我们去轮回！”
“哇啊啊啊！！！不，我也想长大啊，我不要永远这样！！！”
“求你了，带我们走，带我们走！！！”
情绪崩溃般嚎啕大哭着，两个小幽灵的身体再次扭曲，开始变得奇形怪状了起来！
他们的手脚脖子不断被挤压，硬生生被挤成了两团畸形的肉团！
那原来还算清秀的模糊脸容，也在恐怖的压力下，变得十分丑陋。
如果看不出是一个人也就算了，偏偏那干瘪得像脱水橘子般的脸，还是那么的清晰！
两个幽灵真实的姿态是如此的恶心，德尔塔只觉得喉咙泛酸，紧接着是连续的反胃！
终于，他绷不住了！
“呕~呜呜~呕呕呕~咳咳，咳咳…”
浑浊的呕吐物被地下溪水冲散，德尔塔在晚餐吃下的好东西，都随着黄胆汁水吐出来了。
他的大脑天旋地转，走马灯般的记忆中，德尔塔看到了一幕幕的片段，大抵都来自…
…昨天晚上参观的那个『神赐仪式』。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感到心里释然了。
擦擦嘴角，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用噙着泪花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两团幽灵：
“我明白了…你们是那些…被缝进肚子里去的孩子，对吧…”
……
在泡温泉时，德尔塔就和巫云聊过这个话题。
巫云的意思是，所谓的『神赐仪式』，就是让那些被缝进去的圣灵孩子，代替海族皇族承受了受伤，污染，衰老等等的代价。
想到这，德尔塔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在『神赐结界』中，而且暴露太久了。
抬起手掌，上面果然在飞速起着皱纹。
唉，搞不好一晚上就丢了十几年寿命，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都怪自己在梦里说了宁愿死在海族的领地里，这下真是…
…心想事成了。
哈哈哈，现在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