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济世堂的大堂里，病人络绎不绝。
其中不少病人慕名前来，因为听闻京城的济世堂有着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就连太医院的傅大人都会定期来这里会诊。
除此之外，济世堂也如其名一样，这里的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药钱也是全京城最便宜的，百姓们都能治得起病。
要说到这便宜药钱，可就绕不开楚王妃了，因为这是楚王妃将自己的田庄打造成了专门培育药材的药庄，又挑选了一些适合种药材的地方教百姓们种植药材，这才让药价便宜下来。
傅大人和楚王妃还在济世堂开设了培养弟子的讲学，无论男女都可以去听，也因此培养出了很多优秀的大夫。
如今这济世堂的大名，就连宫里的皇上都知道，对此也是盛赞不已。
沈时韫下值走到济世堂门口，便见里面热闹非凡。
因为刚回京的风云人物顾将军也在这里。
“多谢王妃给我北境送来的药，才让我们得以如此顺利取胜。这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王妃不要嫌弃。”
沈时韫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脚下步子迟疑了一瞬，没再继续往前。
眼前这一幕无论在梦中还是在前世，都出现过太多太多次，每一次都让他酸涩懊悔。
明婵笑得温和，“将军太客气了，你是我大锦的英雄，若没你上阵杀敌，又何来天下的太平安宁，应该是我该谢你没有嫌弃我送去的薄礼。”
“你那些东西正是我所需，而且药效显着，在战场上可是千金难求，绝不是什么薄礼。”
“能帮到将军，也是我的荣幸。”
两人侃侃聊着，如同惺惺相惜的好友，即使多年未曾见面，依旧能够无话不说。
这一刻，沈时韫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
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即使交付出真心，也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感情这种事，本就是这世上最玄妙的东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怎会因为感动而喜欢？
他上一世觉得就算强扭在一起，他也愿意。
可如今当真重来一世，沈时韫那些想法却又全都变了。
人的贪念是无法满足的，他不再满足于明婵在自己身边，他还想要明婵的心。
她没有真正喜欢过自己，从前不会，以后或许也不会。
她可以有更适合的人，她心中也曾有年少时就想共度一生的人，只可惜这个人不是他。
他又怎能如此自私地将她困在自己身边？让她放弃她所喜欢的人，放弃她原本该幸福美满的人生……
她上一世云游四海，从来不曾停留下步伐，就连她最爱的瑜瑜也没能让她留下，想来她是喜欢那种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人生。
或许，是时候放手了，他该放她自由。
她该是翱翔于空的鹰，而不该是困在他身边的小鸟……
想通这一刻，沈时韫扎过密密麻麻的疼，而后又被他按捺下去。
这种感觉重复过太多次，他似乎已经习惯，再不会像最初那般死乞赖脸要将明婵困在身边。
所以，这重活一世的意义，就是要他学会放下吗？
沈时韫有些自嘲地想着，他低下头，转过身去，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只要她过得幸福，就足够了。
不管这幸福是自己给的，还是别人给的，最重要的不都是希望她幸福快乐么？
只是，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大概这便是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沈时韫漫无目的地走着，谢长辉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残阳将莲心湖染成一片绚烂的色彩，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渐渐褪色成原有的宁静。
沈时韫站在湖边，仿佛成了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许久都不曾动一下。
黑夜就要来临了……
“夫君！”
就在沈时韫陷入虚无的遐想中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将他从混乱中拉回。
那颗已经酸胀到麻木、甚至死去的心，终于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证明他还活着。
沈时韫收拾起情绪，按下心中的悸动，转过头来，对她露出惯有的温柔浅笑，“忙完了？”
“嗯，夫君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听周姐姐说你刚才来了医馆，怎么不进去？”明婵问。
沈时韫浅笑道：“见你在忙，就没想去打扰你。”
“真的么？夫君之前见我忙，可是会进去帮我的。”
沈时韫心中苦涩，面上还是一派温和，转移话题道：“你饿了么？我们去醉香楼吃个饭吧！”
“好啊！”
明婵答应得爽快。
两人一起去了醉香楼，沈时韫点了一桌好酒好菜，都是明婵喜欢吃的。
饭桌上，沈时韫一如往常一般为她夹菜，替她盛汤，待她极为温柔体贴。
明婵确实也忙碌了一天了，这醉香楼的菜肴是她最喜欢的，她也一口气吃了不少。
倒是沈时韫没吃几口。
“夫君今天有心事。”明婵敏锐察觉出沈时韫的异常。
沈时韫倒也没有反驳，只道：“我确实有话要对你说。”
“嗯，夫君想说什么？”
“你……”沈时韫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明婵也喝了好几杯酒，有些微醺，便托着腮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沈时韫对上她这娇憨可掬的情态，心中那些不舍又涌了上来，如果……如果她也喜欢自己，该多好！
沈时韫暗中紧了紧拳头，压下这些苦涩，“你跟我在一起……快乐么？”
“嗯？殿下为何有此一问？”明婵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是与否。
沈时韫心中了然，想来这个问题让她很为难。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我知你只是形势所迫，才委身于我。上一世我辜负你太多，我是一个没资格去谈爱你的人，我曾以为留你在身边，便可以慢慢补偿你。可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我……愿意给你……你最想要的自由。莲心湖的别院和楚王府的田庄铺子，我会让长陵整理后给你，以后你无论想救济谁、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甚至想去爱谁……都可以。”
沈时韫说到最后，已是不敢再去看明婵的脸。
在这场感情里，他败得一塌糊涂。
“陆雪就在外面，一会儿她会进来照顾你，我便先走了。”
沈时韫准备起身，他这次算是落荒而逃了。
不过他还没逃掉，手便被人拉住了。
沈时韫强忍着没回头去看，他怕自己一回头，便又会放不下……
“夫君要去哪里？”
沈时韫的心又开始跳动。
“你……别这样，我会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夫君为何又要走？”明婵道，语气带着醉后的娇软，听得沈时韫无比煎熬。
“夫君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回答不上来吗？”明婵继续说。
“我不想再耽误你一生。”
上一世，他已经耽误过她了，这一世好不容易想通，他之前确实自私自利。
“夫君要做抛弃妻子的渣男吗？”明婵道。
沈时韫：！！！
“看来夫君对自己真的很不自信，顾将军确实很优秀，可夫君也不差呀！我与顾将军的确有些旧情，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夫君真心待我，处处为我着想，我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融化了。”
“你——”沈时韫回过头，看向明婵的眼神带着震惊。
这似乎是他从未想过的可能。
“怎么？夫君还不肯相信？”明婵拉他到一旁坐下，然后自己直接坐到了他怀里，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夫君这样信了吗？”
“你……不必……”
“不必什么？不必委曲求全吗？”明婵问。
沈时韫默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又该怎么选择。
“看来夫君自诩喜欢我，却还是不了解我，我又怎是那种委屈求全之人？还是说夫君已经腻了，想要把我推开。”
沈时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推开你，我又怎会真的推开你，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看来夫君今天真的是醋坛子打翻了。”明婵笑侃道。
沈时韫：“……”
“我与顾将军只是闲聊了几句，他以前救过我，这次我帮他，是礼尚往来，也是因为他是我们大锦的英雄。就算曾有过喜欢，却也早释怀了，夫君之前不也喜欢过明珠么？”
“我没……”沈时韫想要辩解自己喜欢并不是明珠，而是错把明珠当成了她。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抱歉，是我之前太糊涂。”
“好了好了，我们夫妻之间不该说这么多对不起，我更喜欢听夫君说爱我。”明婵道。
“好，那我不说，你……你刚才说你有身孕了？那你刚才还喝了酒……”沈时韫暗中懊悔自己不仅没有阻止，还劝了两杯。
“骗你的！不然你怎肯回头？不过我的身体已经调理好了，我们可以生个健康漂亮的小世子。”明婵道。
沈时韫终于拨云见月，笑得温柔，“好，那我们回府吧！”
说着，直接将怀里的人拦腰抱起，出了醉香楼。
*
回到王府，院子里多了许多云锦。
“殿下，王妃，你们回来啦？这是云城的秦家送来的云锦，说是感谢殿下帮了她大忙。这秦家出手也太慷慨了，这些绫罗绸缎，怕是用上三五几年都用不完。”周氏笑着说。
“秦家？是秦姐姐？”明婵已有八九份猜测。
沈时韫道：“嗯，说来也巧，我正好赶上秦家变故，便顺手帮了下，你让我带去的药丸救下了秦家家主，秦小姐没有落入火坑，他们都还健在，也帮我提供了一些线索。”
“难怪秦家会送这么多东西来，知道她安然避开了上一世的劫，我也就放心了。”
“殿下、王妃，你们在聊什么？我怎一句都听不懂？”周氏好奇道。
“没什么，只是一件奇遇，这下要辛苦周姐姐了。”明婵狡黠笑道。
*
沈时韫彻底放下心结，和明婵一起过上了妇唱夫随的生活。
明婵和傅景天、郑大人等天天研究切磋医术，将大锦的医术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的高度。
又一年，明婵怀上孩子，成功生下了小瑜瑜，楚王殿下对小世子喜爱不已，寸步不离的照顾小世子和明婵。
不过小世子降世不久后，京中倒是发生了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
睿王、谢大人和顾将军三名大锦最优秀的青年才俊都对小世子分外喜欢，甚至还想争着当小世子的干爹。
只是对于这事，楚王殿下却是一万个不同意，小世子的爹只能是他一个。
“这群贼心不死的家伙，见承熙可爱，便天天想哄他当儿子。”沈时韫抱着七八个月大的小瑜瑜走进王府，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明婵忍不住笑道：“说明我们瑜瑜招人喜欢，这是件好事，夫君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是他们太过分，竟偷偷教瑜瑜叫他们爹，当真是厚颜无耻！”沈时韫气道。
明婵听着他这番酸言酸语，笑得更欢了。
沈时韫：“……”
“爹、爹~”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沈时韫的酸味，也跟着笑了，还重复了这两个字。
沈时韫听到这一声爹，忽然喜从天降，连心中那些酸水都变了，“小婵，承熙刚刚叫我爹了！小承熙会叫爹爹了！”
沈时韫一扫之前的郁闷，高兴不已，把小家伙举起来，惹得小家伙一阵咯咯笑。
明婵看着两父子，也轻轻笑了起来。
一阵清风吹过，吹落了园子里的满树梨花，为这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更添了几分梦幻色彩，美得像一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