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黑着一张臭脸,带着一群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的官老爷们在登州府里闲逛,主打的就是一个边看边训。
看到登州府规划的优点,就把旁边工部的右侍郎拉出来训斥一顿。
看到登州府百姓脸上的精神和光彩,就把户部左侍郎拉出来训斥一顿。
看到登州府大街上刚刚散学回家的社学生员,再把礼部左侍郎训斥一顿。
总之,老夫在别的地方受了气,就得在你们身上找补回来。
直到李善长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声。
“我敢肯定,这些人就是南边儿乡下来的!”
“你说的不对,这些人应该是官儿!”
“那也是南边儿乡下来的官儿!”
“你咋知道不是北边儿乡下来的?”
“你傻啊,北边好几十个县的知县都是咱们大老爷的学生,人家见过的世面比咱们多,说不定都能把咱们当乡下人,又怎么可能跟这几个人一样?”
“说起北边儿,那位李伯爷倒真是个厉害的,竟然敢带着八百蒙古人出关去打胡元,结果还因功封伯。”
“小道儿消息啊,听说出塞的不止一个。”
“可怜咱们是没这个机会了。”
“……”
李善长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黑,甚至暗自自己的耳朵为什么还那么灵光,为什么就不能像个正常的花甲老头儿一样眼花耳聋。
终于忍无可忍之下,李善长直接扭头望向那两个小声??的儒生,说道:“老夫是从京城来的,不是什么乡下的官儿。”
小声??别人却被别人听到,两个身穿儒衫的生员顿时大为尴尬,连连向着李善长拱手拜道:“见过先生,是学生们孟浪失礼,还望恕罪。”
李善长轻轻哼了一声,望着两个生员问道:“老夫问你们,为何说老夫等是从南边儿乡下来的官儿?”
两个生员脸色涨红,其中一人再次向着李善长拱手拜道:“老先生,我俩知错,还请先生饶恕则个。”
另外一个生员同样拱手谢罪,又多解释了一句:“是我俩见几位先生身有贵气,却在街上左右张望,因而议论几句,此事实在是我俩的过错,还望先生息怒。”
李善长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你俩从哪里看出老夫等身有贵气的?方才听你二人所言,是觉得老夫等人是南边儿来的官儿?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两个生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拱手答道:“几位先生身上虽然也是儒衫,然则几位先生行走之时,隐隐以老先生为首,其余几位先生落在先生之后,所行皆是官步,因此我俩猜测,几位先生乃是官员。”
“老先生又多次指点府城的街道与行人,脸上虽略带不满之色,细看却又不是对府城不满,说话之时用的又是官话,因此学生便猜测老先生应该是从南边儿来的官员。”
另一人也拱手答道:“学生同样猜出几位先生是从南方而来,只是学生平时就好与同窗斗嘴,因而胡乱辩驳几句。”
李善长嗯了一声,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就此做罢。不过,尔等当好生记住,人前不说人短,人后不论人非。”
“身为生员,便该好生读书做学问,如此也不算辜负你家府尊一片苦心。”
“去吧。”
教训了两个生员几句,李善长便又带着几个侍郎、少卿等官员往前走。
李善长没有问两个生员的名字,也没打算针对性的报复这两个生员。
毕竟谁都有过背后??人的时候。
若是这两个生员能诚心改过,以后说不定能闯出一番名堂。
若是不能诚心改过,以后的路也走不长。
自己一个当朝首辅,也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但是!
这两个生员能说出“乡下”两个字,就说明肯定有人在他们耳边提起过这两个字!
老夫不跟两个生员计较,难道还能不跟你杨癫疯计较?
念及于此,李善长直接加快脚步,带着一众官老爷们直奔登州府衙而去。
然后就扑了个空。
登州府同知徐良满脸堆笑的拱手作揖,“李相恕罪,殿下和府尊这会儿还在榷场,下官这就让人去请殿下和府尊回来,还请李相稍待片刻。”
李善长直接黑着脸说道:“不必了,老夫正打算亲自到榷场去长长见识,你直接带着老夫过去便好。”
……
就在徐良带着李善长等人直奔榷场而来的时候,杨少峰正在给榷场里的一众藩使们训话。
“今年开始,大明会提高良马的收购价格。”
“原本十两银子一匹的价格,提高到十二两一匹。”
“若是有特别好的良种好马,价格还可以更高一些。”
“本官这么跟你们说吧,真正顶尖儿的战马,价格上不封顶。”
“另外,刀剑、弓箭会慢慢放开管制。”
“高丽、暹罗、占城,可以酌情购买一批刀剑。”
“同样的,玻璃制品的管制也会放开一些,从这个月起,所有藩国的玻璃制品配额增加一成。”
先是开出来一大堆的好处,杨少峰忽然又话锋一转,说道:“榷场的规矩是本官定的,你们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遵守,这样儿才能有钱赚。”
说到这儿,杨少峰忽然将目光投向朴成性,“朴副使,不如你来给本官解释解释,你们高丽那个叫做崔名浩的商人,最近在天上人间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随着杨少峰的话音落下,朴成性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强忍着两腿打颤感觉,拱手答道:“驸马爷息怒,外臣马上就处理掉那个崔名浩。”
杨少峰冷笑一声,又将目光投向暹罗使节波隆摩罗阇:“本官之前有没有说过,暹罗的象牙只允许出现在朝贡和榷场里面?”
波隆摩罗阇也跟着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颤声道:“驸马爷息怒,外臣也会马上处理那些不法的商贾,绝不会让象牙再出现在其他地方。”
杨少峰冷冷的瞥了众多使节们一眼,冷笑一声道:“千万不要以为在榷场外边,就能动你们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