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终于照亮了这刚刚被强行撕开的入口。火光之下,回应的是那股变得清晰而粘稠的腥臭热浪——像是一具腐烂多日的尸体在密闭空间里捂了太久,此刻突然破开封蜡,释放出混合着内脏液化、血液凝固的铁锈、排泄物发酵以及某种无法形容的虫蛀霉变的浓烈气息。
矿道地面上,散布着一些粘稠的、暗红近黑的污迹。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显出极其细微的蠕动轮廓——那些是无数手指长短、通体灰白近乎的肥硕幼虫!这些食腐飞蛾的幼崽如蛆虫一般,在那些恶心的污渍中翻滚、扭动、贪婪地吸食着腐败的营养物质!它们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和气流惊扰,正争先恐后地向更深处的矿洞阴影和石块缝隙中钻去,发出细碎密集的“沙沙”声。
“嗯,这里还有飞蛾。”薇佩丝缓缓蹲下身子,附肢轻触那些肉乎乎的幼虫,“它们说,下面有食物。”
瑟莱雅见状眉头微蹙,眉宇间全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食物?我看是尸体吧。”
小苏也皱紧了眉头,迅速从腰间一个小包里掏出备用的过滤面巾,递给泽塔和瑟莱雅,自己也快速捂上口鼻。不过,薇佩丝显然对这些腐臭和血腥味没有过度的反应。
“好了,继续向下,跟紧点,注意脚下。”泽塔一边轻声提醒,一边接过面巾捂住口鼻,用火把的光芒向前探照。光线刺破弥漫的腐臭与仍在逃散的幼虫浪潮,照亮了矿坑更深处。矿道不算特别长,大概只有三十米左右,但越往里走,地面和岩壁上沾染的虫蛀粘液和镶嵌在其中的暗色腐败组织碎片就越多。
不过,庆幸的是通道内并未设置新的陷阱,也没有遭遇想象中的守卫。众人只是被那无处不在的浓烈腐臭与血腥气息所煎熬,步履沉重地穿行其中。当火把的光芒艰难地穿透污浊的空气与尘埃帷幕,照亮矿坑最底层时,里面的空间豁然开阔,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让所有人如遭重击,猛地僵在原地!
一个比先前见过的任何废矿坑都要宽阔数倍的天然地下岩洞展露在众人眼前。地面相对平整,明显经过人为修整。而在岩洞中央区域,赫然设立着一个简陋却充满恐怖气息的临时营地。
营地的篝火早已熄灭,灰烬之上,一具赤裸的、血迹斑斑的男性尸体被残忍地倒吊着! 他的腹部被剖开一个巨大的、参差不齐的豁口,内脏被粗暴地掏空,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腹腔空洞。头颅不见踪影,断颈处如同破烂的布袋口般垂下。最令人胆寒的是——一根手腕粗细、两头被削得异常尖锐的粗糙木棍,从他的下体凶残地向上贯穿整个躯干,从他的断颈处刺穿而出!凝固的暗红色血液顺着木棍的纹理和尸体惨白的皮肤滑落,在冰冷的灰烬上结成黑褐色的污块。
围绕着这件血腥的“祭品”,营地内的一切设施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意:
几根简易的皮张晾晒架上,赫然挂着几张带着褶皱的鞣制人皮!几个用粗大原木钉成的牢笼散落在旁,笼内空无一物,但地面残留着深色污迹和挣扎的手印。一辆锈迹斑斑的废弃矿车就停在不远处,里面胡乱堆满了各种断裂、腐烂程度不一的人类残肢断臂!
而最吸引众人视线的,是摆放在营地入口的那个熟悉的...
稻草人。
它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简陋的枯草身躯被精心安置在营地的入口,就像迎接来客的侍者,就连其左胸处的“礼物”(Gift)两字,都被“贴心”的换成了“欢迎”(wele)。
视觉与嗅觉的双重打击让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与窒息,空气中弥漫着极致的腐臭、血腥和冰冷刺骨的死寂。
“那些是...巡逻队的...”小苏的声音因愤怒和压抑而嘶哑,她指向矿车里一条带有半截制式裤腿的残肢,那裤腿上的徽记正是埃弗拉巡逻队的标识!
“立刻出去标记位置,做好记录。”泽塔努力保持着平静,声音清晰地开口,“这种规模的虐杀...绝对不止死了几个巡逻队员这么简单。”
“需要通知协会派专业的收尸队才能把这些全部运回去。”
瑟莱雅双手抱胸,眯着眼沉声开口:“说不定之前接受悬赏的家伙们也在里面躺着呢。”
就当众人准备原路快速撤离通道入口时,一阵有节奏的、皮靴踩在碎石地面上的脚步声,突兀地在众人刚刚穿行而来、此刻却在他们背后的通道入口处响起!
泽塔等人猛然转身!
火把光线的边缘,通道入口那片被岩石遮挡形成的浓重阴影里,十几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浮”了出来。
他们全身被沾满尘土和暗色污迹的粗麻服装包裹,头上戴着用一种整张剥离、鞣制过的人脸皮和毛发做成的诡谲面具!那空洞的眼窝处被掏空,露出后面佩戴者一双双冰冷、带着残忍戏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洞内的泽塔等人!为首那人微微歪了歪头,发出沉闷、沙哑但充满嘲弄的低笑声,仿佛在说:“欢迎...”
没有言语,为首的面具人只是缓慢地抬起了手中一把闪着寒光的砍刀。身后的面具人也各自抬起手中的武器,将唯一的出口死死堵起,摆明了瓮中捉鳖的架势!
“可恶...”小苏刚想抬手,却发现...
“嗯,魔力,被抑制了...”薇佩丝轻声开口,触角微微颤动。
“小羊们!”人群前的一个面具人发出嘶哑、却充满病态愉悦的声音,目光在四人身上贪婪地打转,“哈哈哈哈哈!没有魔法和魔力,你们这些佣兵就变得跟拔了牙的野狗一样!”
“不过嘛...”他慢悠悠抬起手中沉重的砍刀,刀身嗡鸣作响,体表已覆上了一层象征【强化】魔法的微芒!声音因即将到来的暴力而亢奋得发抖,“这入口外面...空气里的魔力可是香得很!爷爷们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哈哈哈哈哈!”
“在外围使用【强化】魔法...”泽塔面情冷淡,视线在那群面具人之间来回游走,沉声喃喃,“外围还有使用弓弩的人...里面装的,很有可能是麻醉箭。”
“咦嘿哈哈!!!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让我...先好好陪你们玩玩儿吧!咦哈哈哈哈!!!”一个面具人已经按捺不住嗜血的兴奋,根本没听清泽塔的低语,在扭曲癫狂的笑声中猛地冲出人群!他眼中只有瑟莱雅那看似单薄的身影,手中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啸音,直劈瑟莱雅肩颈!“胳膊!老子先卸你一条胳膊玩玩!嘻哈哈哈哈!!!”
刀锋撕裂空气的锐鸣近在咫尺!然而,面对这凶猛劈来的刀刃,瑟莱雅嘴角却倏然勾起!唇间只逸出一声轻蔑到极致的:“呵...”
锵——!
黑暗的坑道中瞬间爆开一团刺目火花!瑟莱雅的动作快若鬼魅!腰间的弯刃瞬间出鞘,精准无比地截住了对方力道千钧的下劈轨迹!巨大力量碰撞的反震让那面具人的狂笑戛然而止!
“什...怎么...?!会被挡住...?!”面具人的惊骇刚刚升起,一股滚烫湿濡的剧痛便猛地从腹中炸开!
噗嗤!
在格挡的火花尚未完全消散的瞬间,瑟莱雅另一只不知何时早已倒握住的小型匕首,快、准、狠地刺进了他毫无防备的腰肋!刀身尽没!
“呃啊…!”面具人的惨叫只漏出一个音节。
瑟莱雅握着弯刃的手臂顺势一滑,借着身体前倾的微小角度和反手的力量,在他暴露的脖颈上抹过一道致命的冰冷弧光!
咕噜...重物颓然倒地的闷响。
滴答...滴答...温热的液体顺着瑟莱雅的弯刃滑落。
“真以为...我们跟那些三流佣兵一样蠢么?”瑟莱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和狂气,冷峻的面庞溅满血迹。她抬起握住弯刃的手,轻轻舔去大拇指上沾染的血迹,露出一丝癫狂的笑容,“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渣滓们...”
尸体颓然倒地,血液在冰冷地面缓慢蜿蜒。在面具人震骇收缩的瞳孔中倒映出的,是泽塔等人周身那层隐隐流转的淡色魔力辉光!这正是【强化】发动后的标识!而且...远比他们自己身上的更凝实、更具压迫感!
“......”短暂的死寂。领头面具人眼中的戏谑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下冰冷的阴鸷与不解。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几乎是磨着牙挤出话来:“你们…在踏入矿洞前,就加持了魔法。”他死死盯着瑟莱雅还在滴血的弯刃,又缓缓扫过泽塔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链锯刀,“而且,一直在隐藏,还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
“废话少说。”泽塔冷声打破僵持,轻抬手中的链锯刀,眼神愈发冰冷,“你们最爱的‘游戏’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