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
霍提雅的声音再次切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等会。”
顾晟的嗓音沙哑得可怕。
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左眼瞳孔已经涣散得无法聚焦，唯有右眼那抹赤色依然锐利如刀。
余光里，程黎天那道灰黑色的身影正在风雪中穿梭。
一人一匕，硬生生将十几个斗篷人逼退在安全距离之外。
——他至今都不知道程黎天的全部实力。
也不知道他的能力具体为何。
当年在新源城，程黎天只展露过两种能力——
某种火，以及某类空间系。
至于那枚戒指赋予他的力量......
顾晟不知道。
但他清楚一点。
程黎天绝对不是那种愿意落人一步的存在。
“霍提雅。”
顾晟强迫自己发声，每一个字都像在灼热的砂砾上摩擦。
“那‘投射神经元’......完全生效需要多久？”
短暂的停顿，能听到终端那头轻微的按键声。
“两小时。”
霍提雅回答得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以学长的速度，绰绰有余。”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透过终端瞥了一眼远方：
“或许......底下防线那些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学长就已经救了几乎全城的人呢。”
“真了不起呢。”
最后这句赞叹，尾音拖长，裹着一层难以言喻的、微妙的遗憾。
顾晟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反驳。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啊......
“不过学长居然还带了帮手。”
霍提雅话锋一转，她的轻笑格外清晰：“倒是令人意外。”
“我还以为学长和当年一样......不可能有‘朋友’的呢。”
“我也......很意外。”
顾晟双手已经重新扣在剧烈震颤的黑剑上。
暗红色的纹路在他皮肤表面明灭闪烁，像是有生命般向着心脏位置汇聚——
融合，已至尾声。
“铛——！”
金属交击的脆响近在咫尺。
不知何时，程黎天防守的战线已经推进到了如此之近的距离。
那交锋的余波，几乎能扫到顾晟的衣角。
————————
“绕过去！”
斗篷人中响起一声低喝，几道身影瞬间散开，试图从刁钻的角度突破程黎天的拦截。
程黎天眼神冰寒，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手中匕首精准劈开迎面而来的能量轰炸，爆开的碎光映亮他冷峻的侧脸。
同时——
他空着的左手伸出一指，对着冲在最前的斗篷人方向，极其隐蔽地一勾！
“嗡......”
空气微不可察地泛起一丝涟漪。
那试图绕行的斗篷人前冲的身体骤然一僵——
出于千锤百炼的生死直觉，他几乎是本能地、狼狈地向下一蹲！
“哧——！”
一道极其细微、却又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几乎贴着他头皮掠过！
冰冷的空气拂过颈后瞬间炸起的汗毛，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细微的气流扰动。
“操......”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脏狂跳。
他根本看不清刚才的攻击，那是什么能力？
程黎天借势单脚后撤一步，稳稳落在顾晟身侧。
匕首在他指间转了个圈，随即被收回腰侧。
取而代之的是十指舒张，如同在虚空中拨动琴弦——
前方的空间，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拉伸、绷紧。
那些斗篷人动作齐齐凝滞。
致命的直觉疯狂报警，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片区域弥漫开的、足以将他们无声肢解的冰冷威胁。
无人再敢贸然前冲。
试探性的能量攻击从四面八方射来，却在半途便被无形的利刃精准切割、湮灭，如同投入虚空的泡沫。
惊骇凝固在每一个斗篷人的脸上，他们被迫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
“你什么情况？”
程黎天终于得以稍稍侧头，瞥向身侧的顾晟。
“你行不行？”
顾晟没有回答状况，只是反问。
“以为我是你？”
程黎天咧了咧嘴，被风雪打乱的碎发垂在眼前，往日优雅的形象荡然无存。
“人形怪物？一个人打一群疯子？”
“哈......”
顾晟的喉结滚动了下，嘴角扯出个扭曲的弧度：“离人形怪物......还差点。”
他的余光扫过程黎天右手——
那枚银色戒指上，赫然是四道清晰的刻痕。
够狠的。
看来这些年，这位老朋友也没闲着。
“五分钟。”
顾晟突然说。
程黎天眯起眼睛。
那些试探性的攻击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他看到其中两名指戴银戒的临世人已经抬起了手。
“五分钟......怕是有点勉强。”
程黎天十指骤然收拢，前方无形的“网”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发出细微却刺耳的铮鸣。
“但——”
他舔了舔被寒风刮裂的唇角，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冷静：“拼一拼，还是可以的。”
“行。”
顾晟再不多言，所有心神沉入那狂暴的核心。
将背后全留给了程黎天。
一如那年。
————————
“祈教授，接入曙光城最高层的紧急通讯线路。”
霍提雅银发如瀑甩动，走向实验室区域，声音清冷如冰。
“嗯？”
祈业合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困惑：“现在？做什么？”
他确实拥有这个权限，但这要求来得太突兀。
霍提雅没有回头，冰冷的话语在寂静的空气中切割：
“提醒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
厚重隔离门的金属滑轨发出细微的声响： “准备下来了。”
祈业合快步跟进，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元齐霄不会就这样看着。”
霍提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轻快：“告诉他们，曙光城如果不想出事......”
“就切断全城霓虹光源，立刻。”
祈业合的眉头拧成结：“霓虹光源？为什么？虽然我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们未必会听从这种......”
他斟酌着措辞：“......缺乏明确理由的紧急指令。”
“他们会听的。”
霍提雅突然俯身，凑近中央监控的巨大屏幕。
她的银瞳冰冷地倒映着曙光城的立体投影，虹膜数据流飞快闪过。
指尖轻盈地滑向投影——
最终，稳稳地点在一条阴河之上。
“只需要告诉他们——”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洞悉一切的清醒：“他们的‘元院士’......正在打包实验数据。”
她停顿了一瞬，指尖在那片污浊的区域画了个小小的圈：“走之前，依他的个性，应该会把......”
“积攒的‘实验室垃圾’......彻底清理掉。”
祈业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不再犹豫，走到终端前，迅速输入了自己的最高权限识别码。
而霍提雅的目光转向了实验室并未关闭的门外。
那里，祈涟抱着她的终端，安静地蜷缩在窗边的椅子上，小小的下巴搁在膝盖上。
屏幕幽幽亮着，停留在通讯界面。
她在等。
先生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