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如何?”
嘶哑的嗓音切开浑浊空气。
一个浑身缠满渗血绷带的男人跨进避难区。
“秦队!”
几个狩夜队员猛地绷直脊背。
“零伤亡,目前只需维持秩序。”
汇报者的声音在触及这道身影时,终于不再发飘,沉得像块铁。
秦乾的视线,冷硬如铁砧,缓缓扫过人群。
普通人的瑟缩、能力者的焦躁,都在触及他身影时凝固成同一种东西——
希冀。
而当他的目光碾过那些机械分发物资、眼神空洞的狩夜队员时,他的眉头皱起。
“你们怎么回事?”
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一个队员心上。
被问话的年轻人喉结滚动:“报告长官!我们......只是在履行职责。”
秦乾突然踏前一步,伸手按住对方颤抖的肩甲。
“狩夜的存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 “就是为了让每一个平民,都能理直气壮地说出那句——”
他环视四周,目光如炬:
“放心,有狩夜在!”
这句话并不响亮,却让所有队员的瞳孔在那一刻同步收缩。
“想自怨自艾的——”
他收回手,声音重新沉下:“等天亮。”
“夜——”
他微微侧首:“还没过。”
哗啦!
染血的绷带随他悍然转身的动作,凌空炸裂般绽开。
所有视线追随着——
掠过他脊背上尚未凝固的伤口,攀过绷带缠绕的左臂。
最终死死钉在腰侧那柄“沉渊”上。
“是!!!”
整齐划一的吼声,如同闷雷在密闭空间炸响。
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做的事。
——或多或少。
————————
“哧啦——”
衣袖骤然绽开蛛网般的血痕,布料碎片混着血珠在暗流中悬浮。
“操。”
顾晟咬碎一口铁锈味的唾沫。
左眼的吞噬旋涡已扩张至极限,边缘甚至开始剧烈波动、不稳。
他强行压下撕裂般的剧痛,目光如刀锋般扫向渊底——
那具被钉在管道裂口的“人体”,正以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疯狂扭动、反折!
“嗡——!”
插在它胸腔的黑剑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高频震颤。
缠绕剑身的狂暴能量流,连同他注入其中的湮灭之力,都已濒临崩溃的临界点。
顾晟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那怪物挣脱束缚要多久?
下一秒?
它随时可能挣脱,带着更恐怖的疯狂扑来。
而这片狂暴的能量海,马上就要彻底引爆。
可他吞噬汲取的量——
还远远不够。
............
顾晟的心跳,在胸腔内擂鼓般撞击。
紧张?
这种情绪于他,罕见如星火。
托大了?
或许。
但他未来得及想出更优解。
“沙、沙沙......”
就在这时,紧贴顾晟面颊的面罩内壁,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
随后——
“喂?听得到?”
一个低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嗓音,硬生生凿进水流的咆哮。
顾晟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
“这面罩还有通讯功能?”
听到顾晟那带着点意外和惯常嘲讽的回应。
岸上的人,面罩下的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
“功能比你想象中多些。”
秦乾的声音透过干扰,依旧冷硬如铁:“比如,刚才狩夜紧急调转了小股能源回路,和你面罩的定位讯号搭上了线。”
“现在,我能看见你看见的东西。”
他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这个足以让任何技术员跳脚的操作。
“哦?”
顾晟的尾音微微上扬,这次是真的意外了。
“总之——”
秦乾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水体,钉在顾晟同步过来的画面上:“你那边,麻烦不小。”
“那‘东西’,什么来头?”
他直指核心。
“说来话长。”
顾晟的声音混着水流声,显得有些模糊: “有事快说,忙着救命。”
“需要帮忙吗?”
秦乾的手,已经无声地搭在了腰侧“沉渊”冰冷的刀柄上。
“你能提供什么?”
顾晟下意识抬头,视线扫过上方那深不见底的、隔绝一切的厚重水体。
除了他自己,他不认为还有人能在此刻降临这深渊。
“比如......”
“锃——!”
一声清越、冰冷如寒泉出鞘的金属摩擦声,穿透了通讯杂音!
岸上,秦乾拇指顶开刀镡,沉渊暗哑的刀身一寸寸暴露在惨白的探照灯光下。
“替你——”
他的声音陡然沉凝,仿佛在积蓄某种斩断规则的力量:“在这水底,开一道无水的‘路’?”
通讯那头,水流声似乎停滞了一瞬。
“六阶水系?”
顾晟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
“准确说,接近七阶。”
秦乾纠正。
面罩下,顾晟的嘴角终于扯开一个弧度。
“那先前倒是小看你了。”
秦乾面罩下的嘴角又是一抽,刚要开口——
“瞄准我的位置。”
顾晟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开出一道瞬间的裂隙,足够我完成动作即可!”
他需要一个绝对无水、不受干扰的瞬间。
“同步你的坐标!”
秦乾的手指精准地按下面罩侧翼一个闪烁的定位按钮。
水下,顾晟右手染血的指尖,在面罩内壁的虚拟投影上快速而稳定地划过。
“坐标锁定!”
冰冷的电子音在两人耳中同时响起。
“准备了。”
秦乾的声音沉入冰点,每一个字都仿佛淬了寒冰。
岸上。
他缓缓抬起了那柄名为“沉渊”的长刀。
刀尖,直指铅灰色的、翻涌着雪暴的苍穹!
簌簌——
漫天飘落的雪花,尚未触及那暗哑的刀锋,便在无形的力场中无声湮灭,化作肉眼难辨的微尘消散。
斩!
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
只有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一声——
“哧——”
沉渊刀锋之上,骤然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幽邃光芒。
那光芒并非照亮,而是吞噬。
吞噬光线,吞噬声音,吞噬路径上的一切存在。
轰——!!!
一道无形的、绝对排斥的“力”。
以超越思维的速度,贯穿了厚重的水层,撕裂了汹涌的暗流,笔直地朝着渊底那一点被锁定的坐标——
悍然劈落!
就在刀光离手的刹那——
噗通!
秦乾双膝重重砸进冻土。
支撑身体的右臂剧烈颤抖,青筋如濒死的蚯蚓般在皮肤下暴突。
沉渊脱手斜插在雪地中,刀身嗡鸣不止。
他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骨髓与精血,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量都已失去。
只有胸膛在风雪中如破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一刀,榨尽了他全身的原力。
“别掉链子。”
“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