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沐熙在做最后的调试准备。
黛霞忍不住悄悄揪住顾晟的衣袖，将他拉到指挥车角落。
“你居然这么久都没听出我的声音！”
她指尖在他袖口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倒不像是真动了气。
顾晟嘴角微扬，配合地侧过身。
“我只是不敢确定，万一认错了，岂不是很尴尬？”
“哼。”
黛霞撇了撇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远处正在专注调试设备的沐熙：
“你......现在真的完全放心她了？”
她心底仍有一丝疑虑挥之不去。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顾晟的回答很简单，目光也随之落在沐熙认真的侧脸上：
“我能做的，就是尊重她的选择，然后......”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补上后半句：“护着她。”
说着，他轻轻捏了捏黛霞仍搁在他臂上的手。
“放心，我有把握。”
他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极淡、却足够让人安心的笑。
“你......”
黛霞眼眸微怔。
她想问，哪来的把握？
看过之前先遣队全军覆没的遭遇，她实在害怕顾晟也会像那些人一样。
在某个瞬间突然凝固表情，然后——
还有沐熙......那套标准制式的防护服，真的够用吗？
她头一次对新夜的装备产生了动摇。
顾晟像是看穿了她的不安，轻轻摇头。
“如果你对那个能力的推测没错。”
他声音压低：“那在精神层面，我其实挺占便宜的，不是么？”
他的精神力之强，并非盲目自信，更未必就会输给那个藏在城里的东西。
“最好是。”
黛霞别开脸，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就在沐熙低头检查装置的瞬间，她突然伸手攥住顾晟的衣领，踮脚凑近——
“啾。”
一触即分的柔软触感落在他唇角。
“......给我毫发无伤地回来。”
她松开手，声音压得极低，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顾晟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无声地扬起。
“好。”
————————
“列队——全线列队！”
命令在焦土之上层层传开，部队如齿轮般重新咬合，死死扼住最后的防线。
他们在等。
等那个任务成功的信号。
一旦传来，他们就必须冲进玲关城，把眼前一切蠕动的、嘶叫的怪物，彻底碾碎。
而队长级要做的，更直接。
尽管至今没能完全勘破这个灾难个体的能力，但时间已不允许更多试探。
“作战代号——破魇行动。”
少将的声音冷硬如铁，透过公共频道砸进每个人耳中。
“目标：攻略灾难个体，暂定代号——‘制魇者’。”
各分支指挥官迅速协同。
残存的装甲单位被重新编组，能力者小队被填充至阵线最前沿。
“所有队长级，自行判断突入时机。”
夜色已沉沉压下。
灰蒙的天空被猩红的雾气笼罩，遮蔽视线，也遮蔽感知。
“别愣着！提起精神！”
一名满脸尘灰的老兵低吼着，一巴掌拍在年轻士兵颤抖的背上。
“现在怕，就真回不去了。”
整条战线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上搭着的，是所有人紧绷的性命。
............
“顾晟先生，装备给你调试好了。”
顾晟接过慕容怜折递来的两枚微型仪器。
它们仅有纽扣大小，质感冰凉，一侧带着微弱的吸附力。
“你这枚有主视角同步仪。”
她简洁地说明，指了指自己的领口示意：“领口吸附式”
顾晟将其一枚轻按在自己领口，另一枚收起。
“它能将你看到的画面实时同步回来，信号做了特殊屏蔽，短时间内不容易被灾难能量干扰。”
慕容怜折补充道，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轻点，调出了对应的接收界面。
“这样一来，我们这边能看得更清楚些，避免遗漏细节。”
“嗯，剩下的交给我。”
顾晟点头，目光在舱内扫过：“她们呢？”
他问的是青岚和茶薇。
慕容怜折朝通往内舱的通道努了努嘴：“躲里面呢，正讨论稍后突入接应的事。”
顾晟微怔：“我没说要让她们负责接应......”
“队长级正面强攻是够用了。”
慕容怜折打断他，语气理所当然：“但总需要人在外围确保退路畅通吧？”
顾晟沉默一瞬，这话在理。
“保持联系。”
他最终说道，将沐熙那枚仪器也妥善收好。
————————
“轰隆！”
一声闷雷从天际滚过，低沉而压抑。
这片荒原已经很久没有过自然降雨的迹象了。
顾晟抬眼扫过阴沉的天空，雨滴开始稀疏地落下，在焦土上溅起细小的灰斑。
他不确定这雨里带着多少污染，只希望别太麻烦。
“顾晟哥哥。”
身侧传来一声轻唤，声音显得有些闷。
他低下头：“嗯？”
沐熙脸上已经戴好了用于下潜的防护面罩，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正望着他。
“好久没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待在一起了。”
是吗？
顾晟微微一怔，思绪飘回片刻，才发现确实如此。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点弧度。
“是啊。”
他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指尖触到冰凉的防护服面料：
“要开通讯了。”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明确的提醒——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沐熙眼睛眨了眨，目光在他唇边轻轻一掠，随即垂下眼帘，指尖犹豫地抬向面罩卡扣。
“不行。”
顾晟轻轻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好吧。”
她小声应道，指尖蜷了蜷，转而紧了紧身后的背包带子。
......果然，还是不行吗。
那份未能说出口的期待，就这样被悄然沉回眼底。
这小妮子，在想什么？
这距离摘面罩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顾晟挑了挑眉，没再作声，而是转身面向幽暗的水道：
“走了。”
他戴上潜水面罩。
通讯也在下一秒接通。
“坐标已接入。”
少将的声音清晰传来。
“沿着前方河道可以直接进入内城，深度约百米。”
百米深度让顾晟眉头微动——他对水的记忆可算不上美好。
“没问题就准备进入吧。”
少将最后确认了一句。
“我......我不会游泳。”
沐熙的声音突然透过面罩传来，清晰地落入频道。
她似乎意识到被全频道收听，面罩下的睫毛轻轻颤动。
一个新夜成员不会游泳？
指挥处里众人表情各异，彼此交换着眼神——确实，从没规定过这项技能。
“正好。”
顾晟唇角微扬，自然地俯下身：“我也没打算让你游进去。”
沐熙眼眸轻转，随即抿了抿唇，安静地伏上他宽厚而温热的背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