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逻把所有人都送走之后,再次把自己扔在椅子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不知不觉间天又黑了。
每到黑夜她的心就无法安静下来,她似乎还能在寝殿里闻到叶无坷的气味。
有人问过她希琳伊伊和叶捷琳娜去哪儿了?
她的回答是都死了。
神圣宗门的女弟子都被珈逻杀了,除了希琳伊伊之外。
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叶无坷那句话,他可能不会下这么大的狠心。
叶无坷只是说了一句我可能变成她们任何一个,珈逻的心里就产生了无边的恐惧。
她是真的害怕,因为叶无坷仔细观察过那些女卫。
她们每个人的长相叶无坷都记住了,要想易容首先要熟悉模仿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叶无坷从珈逻手里要来了女卫指挥使的官职,让他方便观察这些女卫的一举一动。
从样貌到性格,叶无坷是那么善于发现和善于模仿的人。
珈逻怎么敢留?
在把神圣宗门的女弟子都杀了之后,珈逻忽然醒悟到了一件事。
这让她对叶无坷的恨意更浓,而那种她不如叶无坷的无力感也越重。
因为她醒悟到......叶无坷要杀这些女卫不只是因为希琳伊伊。
也许为希琳伊伊出气,只是一个借口。
当然,叶无坷那样的人也可能是真的想要把那些霸凌者都杀了。
但......
黑武也失去了一批极为精锐的箭手。
叶无坷和她说过,这些女卫若是放在黑武边军,也是能独当一面的神箭手。
如果让神圣宗门的这些女弟子去了南疆,猎杀大宁的斥候,那大宁边军的损失必然惨重。
想到了这些之后,珈逻除了恨叶无坷之外还能怎么办?
一想到叶无坷会模仿那些女卫,珈逻忽然坐直了身子。
她朝着门外吩咐道:“阔可敌治!如果垣亲王突然一个人回来了要见我,不准他进门。”
守在门外的阔可敌治愣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陛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作为内卫首领,他选择遵从陛下的命令。
叶无坷是熟悉阔可敌垣的。
除了阔可敌垣之外还有谁?
珈逻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她必须保证叶无坷不会以什么她熟悉的人相貌突然出现。
“还有那个铺子的掌柜。”
珈逻立刻下令,她告诉了阔可敌治一个地址,让阔可敌治连夜把那一家人全都杀了。
阔可敌治更为茫然,他实在想不明白陛下这大半夜的忽然发什么疯。
他亲自带着人找到那个铺子,然后把这一家屠杀。
他查问了一下,发现这一家人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所以他更不能理解,珈逻这是怎么了。
等到阔可敌治回到宫里就又得到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陛下刚刚无缘无故的处死了一名车夫。
阔可敌治连忙去找珈逻,他想知道那名车夫怎么触怒了陛下。
珈逻并未解释,只是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叶无坷曾经用过那个车夫。
还有谁?
还有谁?
到底还有谁?
珈逻根本就不可能轻易入睡,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都是叶无坷见过谁。
“陛下......”
阔可敌治轻声问他:“是不是,这些人是罗森万象的密谍?”
珈逻因为这句话微微一愣,然后点头:“是的,我让你们杀的都是罗森万象的人。”
阔可敌治松了口气,好像只有这个理由比较充分。
“陛下是不是太累了?”
阔可敌治俯身说:“我可以为陛下按捏一下。”
他看着珈逻放在桌子上的双腿:“陛下是腿累?我帮陛下按摩。”
他只是想借机亲近一下珈逻,可是没想到珈逻忽然暴怒了。
“出去!现在出去!”
珈逻猛然起身怒视阔可敌治:“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为什么你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阔可敌治有些慌,他连忙道歉,然后狼狈的离开了寝殿。
出去的时候他还是难以理解,陛下为何如此喜怒无常?
他又怎么会知道,珈逻在看到阔可敌治要给她捶腿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她自己给叶无坷捶腿的事。
那种屈辱感好像大浪一样迅速席卷了她的整个内心。
她如何能不暴怒?
阔可敌治都已经走远了,珈逻的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着。
她无法放自己安静下来,如果她内心之中也有一个世界的话,这个世界已经彻底乱了。
珈逻坐下来,再一次翘起双腿,然后她愣住了,然后开始在自己的腿上发力拍打。
她像是要打疼这一双不听话的腿,也打醒内心之中那个执迷的自己。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珈逻几乎是硬撑到了天亮。
她记得自己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就坐在椅子上睡着的。
没睡一会儿,可醒来的时候脖子却疼的厉害。
洗漱之后珈逻就在内卫保护下走向前边的宫殿,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要趁着阔可敌垣不在都城的这段时间,尽快完成对阔可敌垣手中权力的分割。
快到大殿的时候她问:“阔可敌鹰飞腾离开都城了没有?”
手下人回答说:“陛下是昨日下达的命令,估计着最快也得今天才能离开都城。”
珈逻道:“派人去盯着他,上午必须离开。”
等她到了大殿与群臣商议国事的时候,阔可敌治走到她身边俯身道:“昨天夜里阔可敌鹰飞腾接到旨意,今天一早就出城了。”
珈逻点了点头,心里悬着的事总算又了结了一件。
她问:“垣亲王到哪儿了?”
阔可敌治回答:“垣亲王的队伍离开都城也才三天,此时应该不会很远。”
珈逻:“什么叫不会离开很远?你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阔可敌治脸色一变连忙俯身:“是我的错,我马上就派人去看一看。”
珈逻想到了叶无坷教她的用人办法......对于新启用的人,不要过于苛刻。
珈逻在心里劝了自己几句,然后换上笑脸:“我昨夜里受了惊吓,脾气有些急了,你才接管内卫和青衙,还不熟悉,也不都怪你。”
阔可敌治道:“是我辜负了陛下信任,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疏忽了。”
珈逻点了点头:“你去吧。”
她看向朝臣:“今日就先到这,我还有些很紧急的事要处理。”
不管朝臣反应,珈逻起身往回走。
她知道自己要克制住自己的烦躁,可现在就是克制不住。
她不想再朝堂上发脾气,她不能把才启用的这些人都得罪了。
回到寝殿,珈逻心里的那种烦躁却越来越浓烈。
“阔可敌治。”
珈逻叫了一声。
内卫首领阔可敌治连忙跑过来:“陛下有什么事?”
珈逻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我要换一个地方住,你去安排一下,在宫里安排五十个房间,每天我住在什么地方,只有你自己提前知道。”
阔可敌治也不知道珈逻到底是被什么吓着了,怎么连寝殿都不敢住了?
他当然不敢明着问珈逻被什么吓着了,只好先答应下来。
皇宫的规模足够大,别说安排五十个房间,就算是安排五百个房间轮换着住也没问题。
阔可敌治虽然觉得难以理解,但他想着这样也好,最起码对于汗皇陛下的安全来说是好事。
毕竟现在都城内局势未定,罗森万象的余孽并没有彻底清理干净。
珈逻的意思并不是不在寝殿处理政务,而是在不接见外人之后就去阔可敌治随机安排的房间里休息。
她以为这样自己就能睡一个好觉。
可她还是想的太多了。
不管她睡在哪个房间,只要一时没有叶无坷的消息她就一时无法安睡。
接下来的三天,换了三个房间的珈逻黑眼圈越来越重。
她的脾气也越来越大。
哪怕她还是在心里不断的劝慰自己要克制要克制,可脾气上来的那一刻根本就克制不住。
也许连叶无坷都没想到,他带给珈逻的伤害和压迫会这么强。
而在珈逻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每一个夜里,叶无坷都睡的舒舒服服。
直到,他住的大院真的被珈逻赏赐给了一个新贵,叶无坷不得不重新踅摸住处。
又七天后,这是叶无坷失踪的第二十三天。
珈逻还是没有收到关于叶无坷的任何消息,那个家伙真的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在大殿上处理了政务之后,珈逻回到寝殿。
她不喜欢这里,甚至越来越厌恶这里,可为了隐藏她不住在这里的秘密,她还要耐着性子在这等到所有事都办完才能离开。
偏偏就是在这心烦意乱的时候,阔可敌治进门来报告了一件让她很愤怒的事。
“陛下,阔可敌鹰飞腾没有直接南下,而是先去找垣亲王辞行了。”
珈逻:“他南下赴任和垣亲王有什么关系!”
阔可敌治提醒:“是陛下以垣亲王的军令,调阔可敌鹰飞腾去南院的,大概,他是想去感谢一下?”
珈逻缓了一口气,想着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阔可敌垣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要办的事差不多都办好了。
“还有谁在外面等着?”
珈逻问。
阔可敌治说:“还有三位大人在外边等着,一位是弥彦金顶......”
珈逻忽然想到叶无坷也见过弥彦金顶,立刻就吩咐一声:“我不见他,以后只在大殿上见他。”
阔可敌治在心里叹了口气。
珈逻问:“还有谁?”
阔可敌治:“乞铎大人来请示是否增加军费。”
珈逻:“告诉他和弥彦金顶商量就好,明天上朝的时候再跟我说。”
阔可敌治点了点头:“还有可夫特洛大人,他来汇报国库的亏空。”
珈逻:“让他进来吧。”
可夫特洛是个中年男人,进来后先恭恭敬敬的行礼。
“陛下,刚才弥彦金顶和乞铎商量着要增加军费的事,可户部的亏空太大了。”
他看向珈逻:“南院征兵的事得等一等才行。”
珈逻问:“现在缺口有多大?”
可夫特洛看了看阔可敌治,珈逻一摆手让阔可敌治出去。
可夫特洛是个文弱的人,他上次就建议不要南征,他管理国库,知道国库里没钱了。
“到底有多大?难道国库已经亏空到连南院征召一批新兵都不够了?”
珈逻问。
可夫特洛叹了口气:“足足......一千万两。”
伽罗嗯了一声,然后猛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