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绷子上的花样不再是原本的花团锦簇,翻滚的浪涛是宇文敏自己不曾见过的汹涌与澎湃。
当中落一个蓬莱仙岛,又是世人都不曾见过的神境。
宇文敏当然不曾见过,所以仙岛无非是巍巍高楼,祥云七色,毫光万丈。
“主子想要求长生不老么?这世间最难得的就是长生,即便能不老,怕也躲不过明枪暗箭。”
“不,我没什么好求的。”
自己一个旁人手中的“工具”又能求什么?这群人能少做一些送自己去死,送旁人去死的蠢事便好了,宇文敏不觉得自己一句虚无缥缈的“祈求”,就能换来什么。
要求,也是求这毫光万丈庇佑一方百姓免遭战火,求这汹涌波涛还四海宴宁。
“主子未曾绣过这样的花样。”
“在屋里闷得久了,想起母亲同我说过的海,便绣了这样一副。”宇文敏明白,自己近来太聪明了。
可这份所谓的“聪明”,却又没聪明到恰到好处的在这群人眼中不表现出自己的聪明,于是引起了眼前人的怀疑。
“先主子也没看过海。”
宇文敏眸子里的落寞做不得假,提到母亲,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儿,便也有了情绪:“是啊,母亲也没看过海。”
“所以我想绣一绣海……之前江南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教过我,可我没见过海,一直绣得不像。”
没见过什么是安宁的岁月,所以宇文敏只能说而今的皇帝治下并非盛世,寻常百姓活的并不好。
可宇文敏也说不出什么是好。
再不见横尸街头?再不见饥荒疾厄?再无强敌来犯?宇文敏自己也想象不到——就像是海涛和仙岛一样,于是宇文敏并不觉得自己能做什么。
“主子或许会有机会去看看海的。”
“嗯。”宇文敏并不觉得这样毫无凭据的空话有什么好听的,回过头来把目光继续放在眼前的绣线上。
用来劈丝的指甲保养的不好,竟将原本根根分明的丝线勾乱些许,如今这一分神,便结成了一个小疙瘩,肉眼不好分辨,可穿针时便能感受到触感的细微不同。
甚至,极轻的“咯哒”声也随着穿针引线落到耳朵里。
一声两声还好,多了,便让人原本的耐心全散了,恨不得把绣绷子上的东西全扯散才舒心……
一针,一针,一针。
一片海潮。
一朵浪花。
宇文敏全像没有听见一般绣着。
“主子,别绣了。”习武之人的耳朵显然更敏感一些,受不得这样长时间的干扰,终于忍不住张口。
“哦。”宇文敏浅浅一笑,颔首放下了手里的绣绷子。
“好,不绣了。”
宇文敏停了手,那一边——裴明月一天的工作方才开始。
一地木屑还没有被清理,那日的对话过后,渊唳云虽然没有明确的答应裴明月的要求,却还是把更多的时间跟在了后者身边。
什么也不做,只是像个跟班一样打打杂。
“你其实可以做些自己的事。”
渊唳云和小师弟不一样,即便靠近了,也没有因为生漆而过敏——说起来,更像是天选之子。
“我左右也无事可做。”
一地的狼藉没人清理,渊唳云扫了扫,又拿水冲刷了一遍,残留的木屑扬起又一波香气。
裴明月目光短暂的在渊唳云身上停留了片刻,收回来,又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来。
“随你心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