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雨季快来了。
一大清早，红河平原雾蒙蒙一片，百步外都看不到。
明军在前线摆了五百门佛郎机，一溜摆开五里的阵线。
但佛郎机每门也分不到十发炮弹，专打战象。
佛郎机身后五十步，是三个炮阵，每个四十门，后面堆着炮弹，差不多每门三十发。
船上还有一点点，张世泽认为管够用了。
与佛郎机并列的，每隔百步有一台连珠炮，这玩意得装备司属官根据战场情况自己发挥，若大军反杀，他们就没用了，张世泽也没指望能怎么着。
炮阵后面是一万火铳兵，列队三排，不需要三段击，就可以形成密不透风的弹幕。
火铳兵后面是四万女真步卒，两万倭国武士，他们…给郑梉看戏用的。
明军连夜完成布置，张世泽老神在在拿把椅子坐在炮阵后面，让曹鼎蛟指挥应对，就等对面来冲锋了。
升龙城，寅时大军就在隐蔽集结。
百姓全部被撵到西边，从城中、南边树林中，来了无数步卒，还有一万矮马骑军，三万火绳枪，五万弓箭手，剩余全是刀矛兵。
五十万人在升龙城，一万象卫开路，二十万人冲阵，三十万人压上。
这么多人，冲起来至少二十里，郑梉可以想象，明军会如同猴子一样，吱吱惊叫，撒丫子跑路。
平原里他们也跑不快，红河里的大船也是缴获，重建水军，南征阮福源，一统安南…
不，广东也要一统，以后与北朝在湖广对峙…
啪啪啪~
东边的雾气中突然传来火铳声，把郑梉的美梦惊醒，仰头看看天空，东边有云，雾气消散不会太早。
郑樯骑马来到身边，“王兄，我们与明军相距八里，对方在野地里埋伏了不少火铳兵，斥候损伤太大…”
“不用查探了，有什么可探，难不成还能择日再战。”
“是，臣下明白了，北岸明军消失，应该都在东边。”
郑梉点点头，皱眉看一眼东边，“明军真是贼，孤一直想不通主将为何不在更近更安全的北岸，反而在东边，现在才明白，这混蛋让我们对着太阳冲锋。”
“王兄多虑了，五十万大军，光线没用。”
“我们有百门火炮，现在不合适用，等雾气稍微消散，能看到一里就冲阵吧。”
“是，臣下也是这么想的。”
郑梉挥挥手，示意他去前线指挥，在侍卫帮助下，登上战象。
君临天下的感觉，让郑梉越发飘飘然。
雾气渐渐散去，周围整装待发的士兵密密麻麻，郑梉与阮福源斗了一辈子，都没机会集合全国之兵，感谢明军，让大越扬名天下。
嘟~
前线一阵悠长的号角。
咚咚咚~
战鼓大响，杀气盈天。
哞~
似牛非牛的吼声响彻云霄，穿云裂石。
随着前线地动山摇的冲锋，一声怒吼震耳欲聋。
杀~
五十万人齐齐冲锋，气势排山倒海。
郑梉在中军，看不到前面的场景，战象小跑前进，两侧不停冲过的士兵让他哈哈大笑。
八里需要一点时间。
大约一刻钟后，前线再次一声怒吼。
轰轰轰~
如同打雷似的声音，郑梉看到远处的白雾中闪过一溜红光，略微皱眉。
他不是担心火炮，而是没想到明军有这么长的炮阵。
轰轰轰~
很短的时间内，连着三轮炮击。
郑梉看到了，前线排山倒海，引以为傲的象阵倒下不少。
“杀，杀，别停下来，碾碎明军！”
郑梉急得站起来大吼，前线的郑樯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但从此以后，他们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象群距离明军还有一里半，就被打死三百多头。
距离明军一里，超长的炮阵又开始射击了。
这次郑樯看到明军战阵了。
六万人在原野里安静站列，火炮摆在阵前，发出恐惧的红光。
冲锋的战象被铅弹钉入脑袋、打折前腿，人仰象翻。
有的战象在冲，有的跌倒堵塞冲锋路，整齐的阵型瞬间变成几个箭头。
后面的人又在往上挤，在明军阵前形成一堆一堆的人群。
距离明军二百步，又迎来一阵炮击，战象一半没了。
郑樯的惊喜卡在嗓子间，激动的双拳紧握，只要一百头冲进去，明军就死定了。
轰轰轰~
红河中的战舰开炮，冲锋在前面的战象一跳，有几头被瞬间掀翻。
郑樯震惊看着战舰，好恐怖的火炮。
这是他此生最后的念头。
咻咻~
刺耳的声音从头顶而来。
战象还在冲锋，后面的大军却在迎接炮火洗礼。
轰轰轰，无数残肢断臂横飞，雾气重新飘起。
这次成了血雾。
郑樯感觉自己整个人在飞升，莫名其妙升空，眼前全是血和光。
嘭~
尸体落地，镇南将军处于前锋后队，却率先丢命。
哒哒哒~
啪啪啪~
安南人在血雾和黑烟中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同伴身上飙射的血箭。
蒙头向前冲的人一层一层跌倒。
偶尔有几人冲出血雾，才看到战象早已倒在明军阵前百步，一个活物都没有。
士兵来不及恐惧，就被大力仰头带倒，死都不明白怎么死的。
火炮没有延伸射击，张世泽制止了，他在椅子上吃惊站起来。
十支连珠炮哒哒哒的声音清脆又恐怖。
阵前如同闪电交叉，安南士兵如同稻草一般，冲锋中一头栽倒。
一万火铳兵也跟他一样，装弹后枪口下垂，震惊看着连珠炮的威力。
哒哒哒~
阵前地狱火龙飞舞，带着安南士兵的鲜血。
不一会就让大地变了颜色，眼前全是红。
后面的安南人太多了，根本不知道前线的情况，只顾冲锋，在他们以为的安全距离内，莫名其妙变成一具尸体。
安南人临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世上哪有二百步外送命的火铳…
世上哪有不会停止的火铳…
世上哪有不惧藤甲的火铳…
哒哒声间隔停止下来，枪管打炸了，水冷也没用。
太阳出来了，雾气消散，后面的士兵依旧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
前线的安南士兵则惊恐大吼，停下脚步，又被后面的同伴挤着向前，乱成一团。
前后不到两刻钟，前锋至少三万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