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欣见老奶娘竟一口气揽了这么几个孩子，暗自心疼不已。
不过，眼下不是该骂人的时候。
江婉喊了她们去吃饭。
“天气冷了，饭菜做好就得马上吃，不然很快就会变凉。”
众人顾不得说话叙旧，麻利来到厨房偏厅用饭。
蔡大姐已经回去了，只剩她们姑嫂和吴妈祖孙三人，还有已经洗好手，乖乖坐在小凳上等着的小欧。
方形小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尽是热气腾腾的。
吴妈有些不好意思，叮嘱：“小婉，都是自家人，犯不着每餐都准备那么多。米饭管饱就行，就行了。”
江婉微微一笑：“姐每天都吃食堂，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想给她加两个家常菜。”
陆子欣答谢，招呼：“都举筷吃吧，先吃饭。”
众人捧起饭碗，迅速干饭。
可能是心里有心事，一个个都默默不说话。
江婉见气氛不对，主动开口：“姐，天气越发冷了，你可要保重身体。宿舍里头的被褥够不够？毛衣和大衣都在吧？”
“够。”陆子欣微笑答：“那边工作忙归忙，待遇方面绝对是一等一。我的毛衣和大衣都在箱里，过两天有太阳就拿出来晒晒，需要穿的时候取出来就行。”
“大小姐，麻利搬过来住啊！”吴妈道：“这园子宽敞得很！宿舍条件再好，哪里比得上家里！”
陆子欣摇头：“暂时不行。等年底再看看，不着急搬过来。宿舍离工作的地方只有几步路，我住那边反而方便上下班，早上还能睡多半个多小时。”
“开车去呀！”吴妈道：“子豪去做买卖了，车停在外头不用也浪费了！”
陆子欣仍是摇头：“不了，还是住宿舍好些。”
江婉知晓她的工作需要保密性，不敢强求。
“姐，不能搬回来，那你有空就多过来吃晚饭。家里有电话了，有什么事就立刻告诉我们。”
“好。”陆子欣温声：“你多吃一些。你怀着孩子呢，别总操心担心我，多顾着你自己。”
江婉微笑答好。
一餐饭很快吃饱了。
吴玉岚和青岚起身帮忙收拾。
陆子欣拉住吴妈的胳膊，低声：“您过来，我跟你商量一下。”
吴妈连忙跟了出去。
陆子欣带她走上回廊，慢慢踱步。
“吴妈，您也看到了，园子不同太平街的宅子，前后院宽敞，房间也多。婉儿如今挺着个大肚子，不能干太多的粗活。所以，小欧的爸爸介绍了那位蔡大姐来帮忙。”
吴妈眼神微闪，点点头。
“我……我明白。就算我来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干不了这么多。不过，玉岚和小六都很勤快，干活也利索。”
陆子欣脚步微顿，问：“你打算留下来，不回阳城老家了？”
“那边留不得了！”吴妈解释：“吴洋洋那个贱皮子一定会想法子卖掉几个闺女的！”
陆子欣皱眉，低声提醒：“她的闺女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整整五个。”
如果只有一个，老人家即便不干活了，靠着他们姐弟俩的供养，也够养活自己和孩子。
可不是一个，而是整整五个啊！
吴妈为难摇头：“可几个孩子都那么可怜，我不能不管她们呀！大小姐，我怎么忍心让她们往狼窝里去！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这么干！”
陆子欣颇理解点头，问：“只是，您打算怎么安顿她们？”
“我——我得带她们离开阳城。”吴妈眼含泪光，低声：“可我没其他地方可去了。我只有你们和婉儿可以依靠呀。”
陆子欣垂下眼眸，道：“吴妈，家里如今已经不是我在做主了。这个园子，也是子豪和婉儿买下的，并非是我。即便是我，我也不一定肯让您一个老人身后背着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您已经上了岁数，不再年轻，怎么可能顾得了几个半大孩子！”
“可我没法子啊！”吴妈哽咽：“除了跟着你们，我实在没法子了！”
陆子欣低低叹气，问：“您如果要留下，还要将另外三个也带过来。你可曾想过要怎么安排她们的生活？”
“我——我留在这儿干活。”吴妈答：“跟以前在老家一样，打扫卫生做三餐。几个小的得去读书，在附近小学中学读就行。京都繁华人又多，肯定不缺读书的地方。玉岚大了，还有高中文化，给她找个地方干活赚钱。”
陆子欣见她已经大致有了主意，又问：“那您是准备带着她们一起住在这儿？”
“对啊！”吴妈答：“地方忒大，均给我们两间房就够了。”
陆子欣苦笑：“房间还好说，只是您可曾想过一日三餐？家里一下子多了六口人，还有一个帮工蔡大姐——您这不是为难婉儿吗？”
即便弟弟如今赚钱多，即便婉儿再通情达理，也不好让他们承担这么多人的伙食啊！
且不说家里进进出出多六七个人，单单每天的伙食费就得多多少！
如果只是短期十天半月，以婉儿的大方性子，肯定不会跟老人家计较。
可她们是打算留下，还要在这边读书和工作，意味着家里要长期多好几个人！
子豪成天在外头跑，婉儿要自个工作，还要挺着大肚子照顾小欧，已经是十分不易！
几个孩子是她的孙女，可跟婉儿非亲非故，哪里能让她承担那么多！
吴妈红着眼眶，哀求：“大小姐，可我也没其他去处了……我求求你！求求子豪！只要熬过几年，孩子们长大成人，我好歹也能看着她们出嫁，等着她们给我养老送终啊。”
陆子欣闻言颇感头痛，低声：“这儿比不得阳城。想要在京都落脚，读书和工作，都不是容易的事。如果是在老家，我们还能轻松些。但这儿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想要安排什么都得托人办事，还不一定托得到人。”
这是实话，绝不是她推卸的借口！
要不是叶家和欧阳家在京都的强硬关系，自家弟弟哪里干得了这样的大买卖！
云川投资了子豪，听说是入了一股。
而欧阳家一直为弟弟保驾护航，不然弟弟一个外地的年轻小伙子怎么可能在京都做起如此大的买卖！
他们一家子刚在京都站稳脚跟，根基和人脉都需要时间去积攒。
倘若是在阳城，不管是安排孩子入学，还是找体面些的工作，都能轻而易举办到。
可此时也才刚刚站稳脚跟，自己尚且在积攒阶段，又怎么可能顾得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
吴妈擦着泪水，低声：“大小姐，你和子豪都必须帮我……帮我熬过这几年。我求求你们了……就几年！孩子们二十出头我就给她们找对象。我——我养大她们，也是希望老了干不动了，她们能稍微顾一下我。”
陆子欣为难极了！
不是她不想帮，而是她早已经不是当初叱咤阳城的陆厂长，只是京都外交部门的一个小职员。
她自己办不到，又怎么好意思去跟弟媳开这样的口！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