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主院,仍是灯火通明。
江婉等不到陆子豪,便去西厢房找他。
不料,却只有师傅和欧老两位老人在下棋。
问仔细下来,才知晓是李茂盛师兄来了。
江婉很是高兴,说:“难得师兄来一趟,明天得好好为他接风洗尘。”
“不必麻烦。”李缘道:“平时已经够丰盛了,按平时那般吃,加多一道番茄炒蛋给他就行。他呀,自小就爱吃番茄炒蛋和叉烧包。”
“这个简单。”江婉主动道:“我一会儿就去吩咐宫师傅明早做叉烧包。”
李缘轻笑:“大晚上的,明天再吩咐不迟。外头冷,别总跑进跑出。”
江婉解释:“我大表哥可能凌晨会到火车站。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到心园,我得先跟宫师傅说一声。”
“那还是交待一声吧。”李缘提议:“备多一点热水,指定能用上。”
江婉道:“你们早些歇息吧。”
语罢,她匆匆往前院去了。
欧老忍不住调侃:“儿子千里迢迢跑回来,这个惊喜太大,估计你今晚会睡不着。”
“怎么可能。”李缘低笑:“惊喜是有的,但不至于睡不着。不过,我觉得那小子可能有事瞒着我。”
“哦?”欧老好奇问:“露陷了?工作上还是生活上的?”
李缘答:“多半是生活上的。工作好好干,哪怕遇到难题,一点点慢慢解决就是。生活上的困难,都跟人有关。他呀,在跟人打交道方面,没什么天赋。”
欧老一听,很快猜到什么。
“两口子闹了?”
李缘答:“八成是。我那儿媳妇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
“哈哈!”欧老笑开了,“你倒是会嘴上留情。跟你都相处不来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相处的。”
李缘摇头:“别乱说。是不曾相处过,不是相处不来。”
欧老知晓他不愿让儿子为难,才会一直闭口不提。
“她连孙子孙女都拦着不来见你,你也不气?”
李缘微微一笑:“比起以前远在大西北几年都不曾见上一面,已经够好了。”
“得嘞!”欧老嘲讽:“你倒是蛮会安慰自己的。”
李缘点点头,颇有心得。
“人嘛,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学会安慰自己。不管是情感上还是情绪上,都该学会这一点。唯有这样,才能保持比较平和的心态。”
欧老忍不住问:“她究竟对你有什么不满的?连孩子都拦着不跟你亲近?”
“估计是不满意她的新单位。”李缘解释:“工作调动的时候,是我不够尽心尽力。”
欧老睨他一眼,冷哼:“不够尽心尽力?你说谁?你这人哪怕给外人办事都全心全意,更何况自家人。要我说,是她不懂得感恩,不懂得满足。”
“这些都不算什么。”李缘微笑:“只要他们夫妻感情好,小家庭和和美美,其他都可以是浮云。”
欧老忍不住反问:“如果真那么和和美美,至于吵架瞒着你?下火车大晚上不回去,反而来这儿投奔你——聪明人一下子就瞧出来了。”
“新家地址他不认得。”李缘给儿子找了借口,“天气又不好,便先往我这边来。他不说,我也不会主动问。我相信他能处理好的。”
“能吗?”欧老却没什么信心,“茂盛那孩子自小就偏内向些,爱看书爱独处。你刚刚不说了吗——他在人际关系方面没天赋。”
李缘苦笑:“哪又能怎么办?古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如果连家庭矛盾都处理不了,还怎么治国平天下?”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完美的。”欧老耸肩:“有些人能力有限,只能在某些领域干得好,没法事事兼顾得来。”
李缘点头:“也对,是我高估他了。”
欧老低声:“还是那句话,他不说,你就通通不知道。年轻人的事,老人家别去掺和。有时候事情并不复杂,一旦老人插手太多,反而成了矛盾。”
“便是这个理。”李缘道:“至亲至疏是夫妻。没长辈们或外人掺和,他们自己消磨掉情绪,很快就能和好如初。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有其他人介入,反而各自死要面子,最终自己受罪。”
“对。”欧老低笑:“所以,少去当什么和事佬。夫妻之间,有时候就不能有老人掺和,不然越闹越大。”
李缘摇头:“我一向不过问孩子的私事。他们恋爱结婚那会儿,都是婚期说定了,才让我知情。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也给足他们另一半尊重。”
“挺好的。”欧老想了想,问:“后来呢?你后悔不?”
李缘摇头:“不后悔,他们自己选的人,自己选的路,自己去走好便是。”
欧老好奇极了,问:“你就没不满意?”
“那又如何?”李缘失笑:“他们选的人,是要跟他们相爱相守一辈子,又不是跟我。我满不满意不重要,何必去介入去干涉。”
欧老弹了弹手中的棋子,问:“哪怕是你的那个前女婿?”
“他?”李缘摇头:“他能潜伏二三十年,哪怕最专业的特工人员都查不到他的头上,更何况我一个普通人。我那女儿……不是不谨慎的人。可她还是上当了,可见不止是她个人的问题,还有对方极其谨慎有关。”
“我跟他只见过十几次,每次相处的时间都不长。他学历高,学识好,谈吐优雅彬彬有礼,上进又勤奋,爱家庭呵护妻子。从外表看,从这些看,他都没任何问题。我曾怀疑过他如此优秀,怎么就看上了我女儿——可我女儿也一样颇优秀。”
“她跟他很般配,并不是丑女配俊男,并不是学历或能力不匹配,所以我很快打消这样的念头。在他没出事前,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
“比儿媳妇好,对吧?”欧老问。
李缘摇头:“人跟人不一样,怎么可以相比。儿媳妇也有她的好。”
欧老追问:“好在哪儿?”
“额……”李缘顿时有些语塞,“挺好的。”
欧老嘻嘻笑了。
李缘瞪了他一眼,骂:“少来套我的话!”
“行了,我不套了。”欧老摇头:“少管年轻人的事,管得越多越心烦。咱们还是顾好自个吧。反正即便少了咱们,他们的日子也照样过。”
“就是。”李缘道:“只有愚蠢至极的家长,才会一直去干涉儿女小夫妻的事情。”
这时,前院的江婉跟宫师傅聊完,正打算往主院来,却听到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
江婉连忙开门拉开灯,接听了电话。
——果然是栋梁表哥!
韩栋梁说,他现在已经到了京都,正在火车站附近。
江婉欢喜道:“那我开车去接你吧。你找一个灯光亮些的地方,我马上过去。”
不料,韩栋梁却说不用。
他说,外头正飘着雨雪,冷得很,开车走路都不安全。
他还说,跟他同行来京都的还有一位女同学。
对方是京都本地人,熟悉地形和方向。
他们打算先找个地方住下,等雨雪停了,等天亮了,再找车进城。
韩栋梁说,怕她和李香妹担心,所以打电话来告知一声。
“好。”江婉叮嘱:“那你小心一点。等天亮了,马上叫一辆人力三轮车来心园。”
韩栋梁答好,随后挂断了。
江婉没能问多两句,只能先回主院。
表嫂仍没睡,坐在灯下纳鞋底。
江婉怕她会继续等,连忙进去跟她解释缘由。
李香妹欢喜又兴奋:“已经到了?!太好了!俺——那俺明天就能见着他了!”
江婉暗暗心疼她,道:“对,明天就能见着。嫂子,再辛苦忍一忍,等半年后表哥毕业,你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