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从水云宫里出来时候,步子有点发虚,少见眉眼间透着些疲惫,扶着一边金质凤纹大门往外出。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日头掉下去半边脸,一片昏黄....
风景无限好,但他现在是欣赏不来。
方才是他掐指算错了时间,离宵禁哪是俩时辰,是俩半时辰....
这俩半时辰,要么休整打啵,搁那儿腻歪说些情话,插科打诨说些江南事,要么就...
也是他低估了干娘俩月没开荤的那劲头。
那都恨不得抽骨吸髓的地步....只能说干娘功夫牛逼也强悍。
“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耳边传来一声轻唤,带着关切但细听下藏有丝丝戏谑。
李卯抬眸望去,见雪云宫台阶下站着一女官,是此前见过金发碧眼,大如头的金丝眼镜女郎黛绮儿。
李卯不由挺直腰杆,君子坦荡荡道:“说了这么久正事,难免劳神,无需多虑。”
“奴婢晓得。”
李卯说罢,口头上辞别快步离去。
身后黛绮儿揽着胸脯,始终盯着李卯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这色胚还怪有礼。”
“两个半时辰,啧...”黛绮儿百无聊赖扣着指甲,偶尔朝半掩殿门里头张望一眼,眸光玩味间透着些许咋舌心惊。
“一个真能造,一个也是真能扛...”
后宫通往紫禁城大道路上,李卯一边揉腰,一边回想方才干娘同他相处时说的话。
皇后之死事关萧家,所以难免干娘就同他提起此事。
说了此事并非他们萧家,他们萧家也不会在这风口浪尖做出此种不智行为,话里话外还说有个好干儿子今朝非昔比,不屑于做那些腌臜事。
但他们萧家虽然没做,就怕后边有小人推波助澜,说些什么谗言给宋理听。
朝堂之上现今看来是燕王同太子两方博弈,但真要论未来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也不少,稍受宠些的,就是那个微胖三皇子宋风,其余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更是三人朝上。
谁也不敢打包票皇位就安好落在两人谁头上,上次宋启金銮殿政变可是历历在目,若不是李卯救驾,整个大周多半要变天。
李卯出了皇宫之后,并未直接改道回府,而是让老薛调转车头直奔铜锣湾找楚休休。
京城,燕王府。
傍晚天边晕开晚霞,燕王府那硕大芭蕉叶上滴落几滴湿气凝结成的露珠,吧嗒往下淌。
堂皇燕王府正厅之中,一幅百年前书法大家,颜从的真迹字帖,“客当以诚相待”几个龙飞凤舞大字,裱在正墙。
厅内雕凤镂纹金丝楠木桌旁,燕王妃抚着已有不小鼓起规模的小腹,一手臂平放桌面,冷艳眉眼透着丝丝不满,甚至说怨气看向外头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水珠落下。
旁边木桌上还摆着些名贵酒水以及辽参鹿茸等礼盒,厅内布置的颇郑重,但此刻冷冷清清,唯有暖炉透着丝丝热气。
晓英在甄旖一边,手里捧着一碗老鸡汤,勺子顿在空中面露难色,进退两难。
王妃又生气了。
今天王爷跟王妃说,请世子殿下过来,结果王妃连夜坐车从园林奔波过来,结果在这府上等了一天别说白衣世子了,就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王妃单了俩月多,这一下生气了怕是不好哄哦...
甄旖实在等的满心不耐烦,带着厉色问窗边静立的蟒袍宋律:“你是说世子他进宫了这才没出来?”
宋律虽不喜这发冲的语气,但孕期喜怒无常,他也多有包容,只是笑着回道:“是,贤弟他今日晨间进宫见了父皇,只是昨日太后娘娘与母妃都邀请贤弟他进宫一叙,只怕现在还没有出来。”
甄旖细眉紧锁,脸色瞬间便黑下去,暗暗咬牙道:“那婆婆她喊世子过去能干什么?”
宋律稍一沉吟,一砸拳,给下一个笃定结论:“多半是裴圆圆不明不白身死一事,此事对我们影响颇大,我母妃应该是商讨相关事宜。”
甄旖自顾冷哼一声,盯着宋律眼神愈发可怜,同时想起来今个一下午,某个臭不要脸的水葫芦都在享福,又是禁不住抿唇一阵气堵。
你娘现在只怕要被那畜生给...
还商讨事宜?
我呸!
騒货!
刚回来几天你就把持不住!
“王妃你莫要着急,毕竟太后跟母妃是长辈,贤弟他多半难推辞,而且他见母妃对咱们而言也是好事。”
宋律说着又指了指墙面上那幅字——“客当以诚相待”
道:“而且贤弟对咱们而言是贵客,多等一会儿不是彰显诚意?”
甄旖皮笑肉不笑冷笑一声,从晓英手中接过鸡汤小口抿着,若有所指道:“咱王府确实是好客,什么好就招待人什么。”
宋律双手背后,赞同颔首:“王妃懂本王。”
我懂你妈...甄旖翻个白眼,起身离去:“王爷慢慢等,等世子殿下来了再喊我。”
摇曳腰肢饶是怀孕粗了一圈,但还是风情万种,艳丽无边。
“王妃小心身子。”
宋律目送甄旖离去,并未多留恋目光,转而轻吸一口气满心期待好贤弟造访家中。
但李卯刚被宋律老家造访的身子骨轻二两,哪里着急再往燕王府来?还是在不知道甄旖就在府上的情况下。
不过宋律也有耐心,仍旧觉得多等等诚意十足...
铜锣湾,金锣办事处,楚金锣屋内。
李卯坐在楚休休的位子上,姿态随意,手上拿着毛巾擦拭许久未见的翠血剑。
当初他临走之时,将翠血交给了休休防身,虽然将问过,人说平日闲得很,没派上过用场。
楚休休则像个小跟班,乌溜圆杏眼喜不胜收,在屋里头小跑不停端茶倒水,就短短几步路都能急出来些汗。
李卯看在眼里,哑然失笑道:“你慢着些,急什么?”
楚休休面颊白里透红,露出半边贝齿憨笑道:“见你来高兴。”
楚休休给李卯递去茶,茶叶不算名贵,但也不是一般东西,是铜锣湾给金锣发的福利。
李卯接过轻吹茶面,又问:“上次我下江南,路上碰见的那个龙湖镖局给你报了信,后边怎么处理的?”
楚休休坐下,手肘支在红桌上,双手托腮,眼巴巴盯着李卯:“你一跟我说,我就着手去查了,而且他们看我去查多半照顾你的面子,搜查令下来顺利的很。”
“第二日我就带人上了龙虎镖局,发现很多保存良好的死尸以及赃款赃物,后面那几个镖人也都绳之以法,该斩的斩,该杀的杀。”
楚休休叹口气:“但总归是可怜了那么多平头百姓,花钱请这帮人走镖,结果这帮畜生心生恶念,刀剑相向。”
李卯咽口茶,轻颔首不再提及此事。
楚休休话说完仍旧盯着李卯看,看着看着还眉眼弯弯笑两声:“李卯,你可真好看。”
“我爹说了,若是以后有了孩子,就是给我们老楚家长脸了。”
李卯嘴边噙着笑意,摇头晃脑的:“孩子对你来说还早,好了,不说闲话,我这回来找你有正事儿。”
李卯指节轻叩桌面一记。
楚休休凝神小鸡啄米点点头。
李卯压低声音道:“我准备.....对万封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