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鼠？她不就是传闻里那个第一个站出来指认女混子的人么？”
“好像是她，听说她以前就是女混子身边的人，后来反水投靠那个姓夏的。”
“那不是趋炎附势吗？”
“我倒觉得没啥毛病，风菱坊要啥啥都有，不比跟着那女混子身边要好多了？”
“喂喂！别说了别说了，她看过来了！还敢说，没瞧见人身后还跟着官兵嘛？这来势汹汹的，怕是马上就有好戏看咯！”
“…”
众人私下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敢当着元宝儿的面叫板的，说归说，那可是风菱坊啊，没点身份背景就敢得罪风菱坊的，那是不想在江湖上混了。
加之元宝儿身后还跟着一路官兵，茶馆里这些个江湖人士也都不想与官府之人打交道免得惹一身晦气，因而一个个都表现的对元宝儿避之不及。
元宝儿似乎很是满意眼前这种人人都在忌惮或是畏惧她的场面，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带着身后的官兵，更加自信地迈步上前，在众人的退让下，一路走到了茶馆正中央。
看到元宝儿上前，乐少言稍微往后避了避，借着人群藏住了自己，免得露出破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穆清则是不知在想什么，默默起身来到了乐少言身侧，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悄然牵起了后者的手使其安心，看向元宝儿的目光很是凛冽，但却并未多说什么。
接着，众人便听到元宝儿放声说道：“我听说这儿有人在这聚众诋毁我风菱坊的名声，确有此事？”说话之时，元宝儿的目光显然是投向台上那个还没来得及走的闻人子的身上，其话中意有所指的对象已经非常明了。
闻人子见躲是已经躲不过了，索性也不畏畏缩缩，干脆大大方方地走上前，但却装傻充愣，拒不承认：“竟然还有此事？那真是可恶！灰鼠大人可要严查啊。”
这一声“大人”，倒是让元宝儿听爽了，不再像最开始那样严词厉色，而是放缓语气，继续说道：“不愧是读书人，还是先生明事理。那既然，先生也说了此事需要严查，不如就请先生同我共去一趟衙门，好好地配合调查。”
闻人子的确没想到这暗卫长的态度居然会如此强硬，问都不带多问的，一上来就直接刚？果然枪打出头鸟，对方怕不是有备而来，完全没打算给人拒绝的机会。
然而在四周环顾了一圈，闻人子却不见有人站出来帮自己出头，虽然心知江湖人士大多都是欺软怕硬、趋利避害，但是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唏嘘，只暗道今天这一劫，怕是很难躲过了。
正当闻人子无可奈何，准备束手就擒跟着元宝儿回去接受“调查”时，突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站到了元宝儿的面前，正是穆清。
穆清将乐少言欲劝阻她的那只手甩开，就像刚才拉乐少言时被甩开那样，乐少言差点都要开始怀疑自家穆姐姐是不是在记仇了。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穆清走上前，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好大的官威啊！我当是哪来了个大人物，原来是个靠认贼作父来改头换面的小毛贼，一只山鸡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就不怕站的高摔得惨，被人宰了炖了吃，到死都还不自知吧？”
外人或许不知情，女混子却是已经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刚刚是不是不知道，这个一定是真在记仇。
乐少言依稀记得，这好像是认识自家穆姐姐这么久以来，听她说过的最难听的一句话了，怎么说呢，就感觉她就连骂夏仁的时候，好像都没这么骂这么脏过，这到底是积攒了多少怨气啊？
难怪穆清从在山上就时不时提起“灰鼠”这个称号然后骂上两句，现在看得出来是真的挺恨了。
元宝儿可能也是真没想到在场居然有人胆敢忤逆，还真有要和风菱坊对着干的人，被骂了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愣了两秒这才回过神来，怒道：“大胆！你是何人，敢在此出言不逊？”
“出言不逊？我倒觉得，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莫不是狗随主人，所以你也跟你的那位夏大人一样，敢做不敢认？”穆清冷笑一声，又讥讽道，“你就算现在再怎么把自己包装的好看，依旧无法否认你过去就是一介嫉贤妒能小贼，若不是你被女混子救了后羡慕她的机缘造化，非要缠着女混子让其帮扶你一把，你能进得了那楚庄的大门？到头来却是为了一点好处就在背后捅自己救命恩人的刀子，还有脸在这耀武扬威？当真是小人得志。”
不得不说，虽然骂的有些难听，但穆清每字每句，几乎都是一针见血，既骂到元宝儿心坎里，也让乐少言听爽了。
这些事，除了当事人乐少言和穆清，就只有同行的青鸩知道，比起愤怒，元宝儿现在更加疑惑眼前此人的身份。
难不成是乐少言化身厉鬼来索命了？不对，女混子又不是她杀的，要索也是去找洛菱歌或者夏仁啊！而且，这咄咄逼人的说话风格，显然不像圆头滑脑的女混子，更不会是那死板的暗卫长，那就只可能是……
“你是穆清！你没有死？”
元宝儿一声落下，在场众人登时骇然。
尤其是那台上的说书先生，回想起刚刚自己讲完那些好像还和这位穆少坊主交谈过，险些没一个踉跄跌回椅子上。
乐少言见状不妙，连忙动身欲上前圆场，谁知穆清只是抬手示意她不用行动，而后笑道：“怎么？知道是我后，晓得做贼心虚了？”
不仅是在场众人其他人，就连乐少言也没想到穆清居然会当众承认了，不对啊，明明下山前，自家穆姐姐也没说过还有这出计划啊？
穆清扫视了周围一圈后，忽然转身走向那说书的台子，而后往那案上一跃，架腿而坐，俯瞰着台下众人，笑道：“同诸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小女子乃风菱坊穆清，江湖传言不实，我并没有死在那场火中，而那火呢，也不是我放的，是夏仁放的，为的就是杀了我，至于为什么我的好兄长要置我于死地呢？一来，正如方才这位先生所说，我知道的关于夏仁干的坏事太多了，所以我必须死；二来，包括夏仁在内，人人都想要的《万奇卷》，现在在我手中。”
“没错，《万奇卷》并没有被毁，毁掉的不过是个仿品，当然，二两屯的村民们也没出事，让我的这位分坊管事孙一姑娘救下来了，诸位若是不信的话，欢迎你们来重建后的二两屯参观。整件事中，唯一出了事的，只有我这张被火烧毁的容貌，以及死于洛师剑下的，乐少言。”
“另外，先生所说的故事里，还有一点需要我本人澄清一下，虽然与夏仁相争属实，但我所做倒并非是为了《万奇卷》，而是为了我的心上人。这个人你们也都听说过，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个女混子。”
“……”
茶馆里瞬时鸦雀无声。
这信息量有点大，脑子都有点处理不过来了。
该说不说，元宝儿还挺忠心的，就算是这种时候，仍不忘来时的任务，还惦记着要维护一下夏仁的名声：“你…你…你怎敢…果然！肯定是你跟那女混子厮混乱搞，看女混子自食恶果后，所以你才记恨夏总管，想要报复夏总管，于是放话污蔑夏总管！”
对于元宝儿的倒打一耙，穆清丝毫不慌，反而笑着承认道：“我就是想报复啊，不过何来污蔑之说？传言里不是说的很清楚么？夏仁干的腌臜勾当里，我都有参与其中，我只是将我们做过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而已。”
此时此刻，元宝儿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葬礼上，穆清派人放出消息时，一定要连着她自己一起骂上了，原来就是为了增加这传言的真实可靠性，让人避无可避。
仅是为了报复不惜搭上她自己？穆清这人当真是个疯子，而自己肯定也被这疯子记上了，这个疯子一定会想办法报复自己的吧……
元宝儿强压下心头的恐慌，故作镇定地说道：“你这么说，就不怕遭到天下人辱骂吗？”
穆清像是完全不在乎，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瞥了一眼身旁那个正在尽量压低自己存在感的说书先生，而后笑道：“没关系啊，刚刚故事里不是说了，我和夏仁一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又怎会在乎外人的看法？”
闻人子连忙疯狂摇头，表示自己绝无此意。
穆清没有再理会惊慌失措的说书先生，而是转过头来继续看向众人，又笑道：“诸位想必应该也猜到了，《万奇卷》即将重现在双县的传言是我放出的，而我之所以现身，也是为了报复，不过，报复对象不止是夏仁，而是这江湖之中，所有为虎作伥，曾经借以帮夏仁抢回《万奇卷》名义，蓄意伤害过我家阿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