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穆姑娘，我不是早就说了么？即便打败了我，你们也不可能赢的。这皇宫里里外外，早就被潜伏进来的外域兵马包围了，今日，这昏君必死无疑。”
该说不说，沈夫子的执念确实很深，即使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是一心一意只想杀掉秦朝凤完成复仇。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乐少言和穆清都有点想竖个拇指，表达一下对这位沈家后人如此坚定决心与目标的敬佩之情，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保圣上安危才是。
两人商讨一番后，发现好像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才行得通，但敌方那么多兵马，即便武功再高，想要在保护一个人的情况下对付起来，恐怕也很为难。
就在乐少言和穆清苦思冥想寻不到破局之法时，一个身影突然从二人身后走来，正是那位方才一直坐在龙椅上默然围观几人的皇帝秦朝凤。
“陛下？”
两人不解地回过头，显然都没明白秦朝凤此刻突然动身是想做什么。
若是仔细看去，不难发现这位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的帝王，此刻脸上竟隐隐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与其说是心情好，那感觉倒更像是…胜券在握…？
“不错，两位不愧是皇姐看准的人，朕的皇姐，眼光还是那么好。”
秦朝凤自顾自说着不知所云的话语，话中所指大概应该说的是乐少言和穆清，但她却是一路走过二人身边，最终来到了沈夫子面前，在后者满含积怨的目光下，淡然说道：“若是你说的那些兵马早就将皇宫包围了，为何此处至今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沈卿对此，难道就没觉得奇怪？”
沈夫子同样摸不透秦朝凤究竟在想什么，因而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猛地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神色骤变，几乎是喊出声来：“你做了什么？！莫非…你早有防范的准备…？！”
“真不容易，终于想明白了。”
秦朝凤的话音语调平静无波，听不出嘲讽意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沈卿，从你计划此次宫变开始，你就已经失败了。”
沈夫子肉眼可见地慌了神，却因为被点了穴位无法动弹，只能靠发声来表达内心激烈的情绪：“…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就算知道，你又哪来的兵马应对？！明明我都调查清楚了…所有的兵马都由皇太女带在边疆，你怎么可能应付？！”
“不错，沈卿探底时摸得很清楚，大鸾现如今的兵马的确都驻守在边疆。”秦朝凤不疾不徐，缓缓说着，“可大鸾不止如今有兵马，曾经也有过，鲜有人知，有些将士们至今都未告老还乡。”
“什么……？”
沈夫子此时仿佛已经彻底失了神智，完全没想到秦朝凤居然会藏有这样的底牌，可在脑海里回想了许久，都不曾在过往两年在朝堂任职太傅时的记忆中，抓到任何秦朝凤调集兵马的蛛丝马迹，那这些所谓的老将究竟是藏在哪里？又是如何突然出现在皇宫的？
秦朝凤像是看出了沈夫子的疑惑，又开口说道：“不用费心想了，你在宫中埋了那么多眼线，我又怎么可能在京城藏兵马？”
“不在九霄城？那还能在哪？！”沈夫子立刻抓住了重点，又追问道。
沈夫子这么问完后，秦朝凤却是忽然将视线转移到了乐少言和穆清二人身上，并道：“说起来，还得多亏乐少侠与穆坊主帮我传达讯息。”
“啊？”乐少言被秦朝凤的话说得云里雾里，连连摇头，否认道，“陛下一定是记错了，我可不记得我们干过这事。”
穆清则是沉思片刻，倏地想到什么似的，霎时豁然开朗，当即惊呼道：“难道…是那封信？！”
看到秦朝凤笑而不语，穆清便知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了。
“哈？”兴许是没想到自家穆姐姐还真知道点什么，乐少言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什么信？”
“阿言，你忘了么？先前林校尉约你在岳记酒楼叙旧时，不是给过你一封感谢信，托你飞鸽传书转交给秦夫人？”
经穆清这么一提醒，乐少言这才想起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忙于帮楚怀瑾解决婚事问题，所以当时把那封信传出去后，乐少言就把这事给抛之脑后了。
可这跟刚才说的兵马有什么关联？据乐少言所知，秦夫人退隐伍仁村二十余年，可从未养过什么兵马，而且还没什么银两，就连那些将士们的遗孤先前的安置费，都是在乐少言出村时借用穆清那笔银两先垫付的。
看乐少言还是一脸纳闷，穆清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又解释道道：“阿言，想什么呢，秦夫人身份特殊，当然不可能自己养兵马，但是你忘了吗？八面城可是一直都有养着一批兵马啊！”
直到穆清说到这里，乐少言终于被彻底被点醒了——
原来如此！早在当时为四方寨解决八面城之祸乱时，大姐头就提起过在八面城一直有着一批兵马，是当年战乱后那位秦大将军留给其副将，也就是前任八面城城主的，这批兵马在战乱过后便留在了八面城充当武力卫队，由任重任远两位老前辈负责统帅，且只会听候八面城城主调遣。
当时正是因为花城主将任重任远两位老前辈及那批卫队派去保护四方寨才让那叶来风钻了空子，后来还差点让他反过来利用对大姐头和四方寨下手来着。
既然八面城与曾经那位亲王大将军有这么深厚的渊源，那现任八面城的主副城主，花玲珑与金翼史，必然也会和现在这位伍仁村的秦夫人有来往，所以其实当时秦朝凤就已经知道了沈家后人要造反，所以才让林凝找乐少言假借感谢的名义向秦夫人传达讯息，派八面城的人提前带着那批兵马过来支援。
也是直到这时，乐少言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在岳记酒楼解决掉夏仁后，林凝会特地向她打听大姐头的去向，怪不得大姐头那时说有要事要办，只能请其他结义的姐妹兄弟们助乐少言一臂之力，现在总算知道，原来是这么个“要事”。
乐少言仔细回忆了一遍过去种种细节，又问道：“可我分明记得，当时林姑娘托我传信时，沈夫子也在场，难道这也是故意为之？”
穆清点点头，继续说出了心中的猜想：“我想陛下应当是故意让林校尉透露给沈夫子的，让沈夫子知道林校尉在查‘朝中内应’之事，以此方式掩人耳目，使沈夫子误以为自己并非是被怀疑的对象，同时也更方便在暗中布局，达到请君入瓮的效果。”
听完穆清鞭辟入里的分析，别说是那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乐少言，就连秦朝凤也投出了一个赞许的目光，并笑着称赞道：“穆坊主当真是才思敏捷，心细如发，难怪八面城的花卿曾向我举荐过，说你是个入仕的好苗子。”
穆清没想到花城主竟然还向皇帝陛下推荐过自己，当即愣了愣神，却聪明的并未答应或拒绝，而是抱手行礼，十分客套地回了一句：“承蒙厚爱，感激不尽。”
虽然前因后果都已经串联起来，可乐少言总觉得还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了：“那既然陛下都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为何还会被沈夫子带人围困在这寝殿？”
秦朝凤像是并不意外乐少言会这么问，直言道：“因为朕要在这里等人。”
乐少言下意识又问道：“等谁？”
没成想，秦朝凤的答案竟是出乎意料的又一次指向了两人：“自然是专程等你们二位，乐少侠与穆坊主。”
“……？”
乐少言和穆清两人对此毫无头绪，都显得有些迷茫，秦朝凤也未怪罪，只是继续解释道：“沈卿先前所言不错，朕的确对江湖武林有着极深的成见，所以才会有夏仁的存在，朕召你们入宫时所说的那些也并非是在骗你们。不过，将你们打入天牢，却并不完全是因为你们拒绝了朕，而是朕想要借此次宫变，试探一下你们二人作为江湖武林人士的的立场和态度。”
“试探……？等等！所以元宝儿其实根本不是沈夫子的人，而是陛下的人啊！”
乐少言现在算是彻头彻尾想清楚了，难怪元宝儿对于自己的立场一直含糊不清从未直言表示过什么，还非要对自己和自家穆姐姐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敢情只是为了帮这位帝王摸底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秦朝凤肯定也考虑过两人有趁乱越狱逃跑的可能性，但这位圣上却依旧选择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局……
想到这里，乐少言不禁捏了把汗，这当皇帝的，未免有点太狠了，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是一样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