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倪墨想都没想,跟弹簧似的就蹦起来了。
“要去也该是我去!你带着他们转移!”
“别闹!你就没上过战场,根本没有经验!”
付宁把他摁在地上,指着乡亲们跟他说:“别以为留下这件差事好干,他们要有一个出了差池,我回来大嘴巴抽你!”
说完,他对着保本一招手,两个人就往山外走。
祝心华留下了一个排保护他们,看着付宁的架势,两个战士站了出来,也不说话,就默默的跟着他。
付宁看了一眼,也没废话,现在不是拉拉扯扯的时候。
从乡亲们藏身的山沟儿里翻出来,付宁听了听枪声的方向,带着人迎着鬼子往斜刺里插过去。
等到了吃饭的点儿,他们已经和扫荡的鬼子伪军还有原来藏身的山沟儿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保本,开机!”
鬼子有侦测电台信号的机器,他们这里一开机,那边立马就沸腾了,进攻方向终于偏移了。
“走!”
看见突前侦查的战士打的信号,付宁果断的掉头就走,一头扎进大山里,一路向南。
“叔,咱们这是去哪儿?”
保本背着电台,跑起来有点儿喘。
“沿着太行山往南!他们不是愿意跟着吗?跟吧!有本事跟到阜平去!”
他们跑一阵儿就停下,看看追兵的动静,要是鱼儿有要脱钩的意思,就把电台打开再逗逗他们。
跑了一天一宿,付宁觉得自己腿都跑软了,却听见离他们不远的追兵驻地一阵喧哗。
然后就是叮叮当当远去的声音。
撤了?
还是打算反过来钓他们?
四个人趴在草窠子里一动不动,等着他们的声音远去了,一个战士悄悄的就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满脸兴奋的跑回来,“付先生,他们真的撤了!咱们回去吗?”
付宁比他们更谨慎,他让保本把电台打开,四个人稍微斜了一下方向,往东南方向又撤了几里地。
确定鬼子没有反过来追他们的意思,这心里才踏实下来。
“保本,保持开机,再等等。”
又等了半天,确定他们真的是撤了,付宁一屁股坐在地上,往草丛上一躺,可真的是累死他了。
“先生,先生,电报!”
保本在旁边对着密码本把电报翻译好了递给他。
付宁也没起身,就这么躺着看了两眼,嘴角就勾起来了。
雁北加上晋西北的队伍打到蔚县县城底下了,这帮王八蛋再不回去,真就要成丧家之犬了!
晋西北啊。
付宁直直的看着头上的蓝天,前年驻扎在冀中的部队开拔去了晋西北,不知道付闯和肖远安是不是也跟着去了。
这回会不会还有熟人回来?
年纪越大,越想把这些孩子们该落回来,好像就得这么眼盯眼的看着,心里才踏实。
四个人歇了一会儿,带着电台开始往回走,这回不着急了,可算是不用拼命跑了。
往回走了大半天,遇上了祝心华派出来找他们的人。
过了一会儿,祝心华匆匆跑过来,看见付宁,什么都不说,上来先抱了一下。
“叔,您怎么自己带着人跑了?!这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我怎么交待啊?!”
听着付宁一个劲儿的说“没事儿、没事儿”,他把脸一扳,“什么叫没事儿?出了事儿就晚了!”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不让倪墨带着人干这个?他年轻啊!”
“他没经验,我怕他在大山里转圈儿转晕了,再把鬼子给我带回来!”
啥都甭说了,付宁安全回来了就好!
等见到倪墨的时候,这家伙抱着付宁,张着大嘴嗷嗷哭了一通儿。
“形象!注意形象,我的倪代表!”
形象是什么?
多少钱一斤?
倪墨才不管这个呢,再说了,他在拾福峪本身也没啥好形象!
等哭够了,他才想起来问问,“叔,您受伤了吗?”
“刚想起来问啊,我没事儿,我要是有事儿,就你这个哭法儿,血都流干了。”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了,倪墨才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
鬼子走了,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可等他们走进拾福峪的时候,好多人都哭了。
他们的家没了。
原本齐齐整整的房子现在就只剩下了断壁残垣,都烧没了。
人们聚在场院里,气氛压抑,时不时传过来一声抽泣,上了岁数的老人家手里拿着烟袋锅子,一口一口嘬着,就是不说话。
付宁先跑去看他的仓库了,就是半山腰上那个原来与石窟相连的山洞。
幸亏他们走的时候,这里的伪装做得好,并没有被发现。
打开洞口看了看,粮食还在,他的种子库还在,心一下子就落回肚子里了。
等到了场院,看见这个场景,他笑着拍了拍几个小孩儿的脑袋瓜子。
“怎么了?这有什么的!现在不就跟咱们刚来拾福峪的时候一样吗?只要人在,其他的都不叫事儿!”
他指着田地跟大家说,幸亏没下种,要不种子都浪费了,现在正好儿,前两天刚下了雨,正是春耕的好时候。
在他的鼓动下,人们的心气儿又上来了。
没错,不就是重来一回嘛,人活着就好!
拾福峪的乡亲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收拾房子,把烧了的灰土拉到地里当肥料;另一部分人就开始抢农时种庄稼了。
场院边儿上的仓房是受损最小的房子,栓柱和锁柱带着人修了修屋顶,大家就暂时挤在这里。
粮食拉出来,又从废墟里扒拉出几口锅,场院里就成了公共食堂。
看着这副场景,倪墨的眼睛亮亮的,他蹲在付宁旁边儿问:“叔,你们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这多好啊?为什么后来又分开了?”
“因为人的欲望。”付宁只说这一句话,就留下他在那儿自己琢磨了。
时间就在人们的忙碌里匆匆而过,等到房子重新又立了起来,等到地里的玉米超过了人的肩膀。
八月份来了。
付宁整天守在电台边儿上,他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