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某小岛，一座豪华的宫殿内，一容貌极美的女子正在榻上沉沉睡着，眉头却有些微蹙，一根略显破损的拨浪鼓摆在身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师兄.....”
.....
中州大陆，灵盛二年，问道宗
青石小道上，一道人牵着一四五岁模样的黄毛丫头正缓步前行，不远外是一处小院。
“小丫头，这就是你师父住的地方，也是你和你师兄住的地方，咱们这一脉人少，内门弟子里面师父我只收了你师兄一个，然后便是你，所以规矩没那么多，不用紧张。”
“嗯嗯！”背着大包袱的小丫头连连点头，忍不住朝着四周打量。
映入眼帘便是一片绿意。
两旁的篱笆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偶尔点缀着几朵淡黄色的小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而在篱笆内，几棵高大的灵树伸展着枝叶，为小院撑起了一片绿色的天蓬，郁郁葱葱间还有几串灵果在隐约晃荡。
进入院子，脚下便是有些斑驳的青石板，显然年头不小。
在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花坛，花坛里种满了灵草灵花，五彩斑斓，争奇斗艳。
旁边是一张小池塘，池水清澈见底。
几条九尾锦鲤在水中悠然自得，时不时跃出水面甩出几道火焰。
而在院子中间，便是一座青砖红瓦的小宅。
屋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和一串串玉米，一张木制的摇椅就放置在廊道边，阳光透过树梢洒在摇椅上，温暖而明亮。
而在小宅的另一侧，是一片小小的菜园，里面种满了果蔬，还有一口古井在旁。
小丫头的神色变得很古怪。
怎么感觉，跟话本里描绘的仙人居所不一样？
要不她这段时间跟着师父腾云驾雾，怕是都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农家小院。
虽然农家小院的鱼不会跳出来喷火就是了。
“澹明！澹明！”
道人放下斗笠，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用神识细细感应了一下，眉头一挑：“人呢，不是说了我今天回来么？”
“师兄不在吗？”小丫头昂起头问道。
“像是出去了，也不见留个口讯。”道人摇摇头：“先进去吧。”
“师兄是个怎样的人？”手里紧紧拽住包袱，小丫头抬起头好奇问道。
“呵呵，他啊，老油条一个，明明天资聪颖，却老是装作懵懵懂懂的模样，每次宗门大比总给我拿个第六，这小子，装也不装好点。”
“没什么远大志向，没什么争斗之心，只想着混着一日是一日。”
“相比修炼，更喜欢跑到山下听那些寻常老人讲故事，经常一呆就是一天。”
“好不容易劝服他去参加个秘境夺宝，一番浴血奋战得来的至宝，回来的路上就没了。”
“是因为被抢了吗？”
“是见到一村百姓正好春耕，一时兴起要下去帮忙，结果帮了倒忙，为了赔偿就把至宝赔给了那村百姓。”
“啊？”
“然后半路又担心别人会见宝起杀心，又回去拿回来到城里兑了钱粮再赔给人家。”
“别问一点钱粮如何能媲美至宝，问就是一面镜子如何能与百姓活命的口粮相比。”
“这臭小子，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时候吝啬得要死，一颗丹药都要掰开两份用，有时候又那么大方，多出来的丹药灵石毫不心疼地分给其他外门弟子。”
“别人害怕修炼进度慢，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都在修炼，容不得旁人打扰。”
“他倒好，一天能抽出两个时辰修炼就算他努力，大部分时间要么在外游荡，要么就给那些外门讲课开小灶。”
说到这，道人摇摇头：“师父也很难评价他，但人还是很不错的，在宗门里好像还挺受欢迎。”
“除了刚从宗门进来见到的那条狗。”
“为师也搞不懂一人一狗是怎么打起来的，拉架我都拉了几次。”
“唉，反正呀，晚点你见到就晓得了，不用害怕。”
小丫头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怎么感觉师兄...有点怪怪的。
不过娘亲说，到了宗门要小心做人，不要惹人不高兴，不要撒娇，不要闹脾气，不然被赶回村子的话，家里就养不起自己了。
不能惹人生气，那就是别人说什么听什么...
然后师父说，师兄人很不错，那就是好人，那听话的话....
嗯，就从师兄开始！
“哎呦，回来了？”
就在小丫头浮想联翩的时候，一道朝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传入。
二人转身望去。
只见一个峨冠博带，穿着问道宗内门弟子服饰的明媚少年嘴里叼着根草，拎着包裹哼着小曲出现在院子门口，看到道人眼睛一亮：“比我想象中早喔。”
“臭小子，去哪了，不是让你待着不要到处跑么，我的灵田一天得浇三次天泉水，少一次都不行，你不要告诉我你耍小聪明动用法术。”道人见到澹明，嘴角刚刚弯起一点弧度，便又恢复，冷着脸哼道：“我说了，在院子内，不准动用法术，凡事都需要亲力亲为。”
“欲登仙道，先修人道，你忘了？”
“放心放心，时间算得准准的，刚好这个月宗门配额到了，我去领一下，顺便下山搞了点菜，不是说您老人家又收了一个徒弟吗，不得搞好关系，以后好关照关照。”澹明嘿嘿道，然后假装四处搜寻：“人呢？”
“你这小子，在这呢。”道人摇摇头，侧身让出被惊到躲在身后的小丫头，轻轻推了出来：“这就是你的师妹。”
说完，又低下头，慈声道：“来，这就是你的师兄，打个招呼吧。”
嗯~对小徒弟倒是很温柔。
小丫头怯生生地看着眼前少年，有些手忙脚乱地行了一礼：“师..师兄好...我...我叫月颜...师傅取的。”
“我是来自下塘村...”
“哈哈哈，不用那么紧张。”少年上前几步，蹲了下来从袖袍里取出一个拨浪鼓递了过去，笑盈盈：“你好呀小月颜，我叫澹明，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妹咯。”
“要托你多多关照啦。”
小丫头呆呆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的和煦少年，怔了怔。
这...就是我的师兄吗？
好像...和话本里的师兄也不一样。
.....
问道宗，幼慈私塾门口。
澹明叼着根草无所事事地蹲在门口数蚂蚁。
“哎呦，澹兄又来接你小师妹呢。”
“对呀，今天课业少，师父老人家临时有事让我过来接。”澹明抬起头呵呵笑道，看着人越来越少的私塾门口，又有些疑惑：“有见到小月颜么，怎么今天那么久？”
“你还不知道啊。”一名外门弟子手里抱着个小男孩，一脸坏笑：“宗长老果然不同凡响，遇事就跑。”
“怎么回事？”澹明愣了一下，腾声站起来：“小月颜出事了？！”
“她倒是没出事，她同窗出事了。”一个外门女弟子哼了一声，牵着嚎啕大哭的孩子离开。
显然，澹明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好，连个外门弟子都敢跟他甩脸色。
没办法，澹明性子天生如此。
说他不好欺负的话，别说外门弟子，好像连宗门那条土狗都敢吠他，每次外出回来都逮着他追。
经常在宗门边上散步的弟子总能见到一条狗追着一个骂骂咧咧的内门弟子，撵得鸡飞狗跳。
慢慢地都快成为问道宗十景之一。
听说还有人建议要不要作为特色加入问道宗对外招生宣传材料。
可要说他好欺负的话，那些死在少年剑下的邪魔歪道有话要说咯。
至少在这方面，他们体验感非常差，如果能打差评的话。
只是目前为止，少年基本都是默认好评。
“哦哦那就好..啊不是..那也不是很好。”听说月颜没事，澹明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见其他弟子脸色不善，立马改口。
就在这时，一个宫装挽着妇人髻的女子自院内走出，朝着周围扫了一眼，便把目光放到了白衣少年上：“澹师弟，你师父呢？”
“师姐好，我师父有事来不了，所以是我来接小月颜。”澹明拱手恭道。
“倒是会躲，行吧，那你进来！”
澹明愣了一下，连忙上前，嘿嘿傻笑，压低嗓音道：“师姐，发生什么事了，给提前透个气嘛。”
“没什么，也就是你的小师妹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揍了几个同窗，其中一个还是正法长老的孙子而已。”女子淡声道。
“啊？！那月颜没事吧！”
“....她很好，但其他人...哼。”
“那就好，那就好。”澹明舒了口气，见女子脸色不对，他立马干咳两声：“不好，不好，打人不好的，我一会教训她，师姐费心了。”
临时禁闭的小屋里，月颜揉着衣角躲在角落有些害怕地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好像...冲动了点。
好像...惹祸了。
可...他们好过分。
不知道师父知道会不会责罚自己...
师兄会不会说自己多事...
明明娘亲说不要惹事的...
结果才来一个月就...
正胡思乱想，
“吱呀”
一声轻响。
门被轻轻打开。
一道斜阳照了进来。
小丫头有些畏惧地朝里躲了躲，像鹌鹑一样缩着身子，又忍不住抬起头望去，顿时一怔。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靠在门边，
在光里。
“小月颜！”少年一脸笑嘻嘻地晃了晃手：“师兄来接你回家啦。”
.....
回程路上，澹明哼着小曲，手里攥着根刚在路边捡到的棍子，对着路边的茅草“刷刷刷”挥舞，还自己给自己配音，做出一副斩杀群魔的模样。
而跟在身后则是穿着私塾袍服，挽着两根弯弯小髻有些怯怯的月颜。
“怎么啦，一路上都不出声，是怕师父责怪对不对，不怕不怕，有师兄喔。”澹明回过头挤眉弄眼：“咦~正好师父不在家，想不想吃松子糖，师兄给你买呀。”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衣服被扯烂了？不用担心，要相信师兄的手艺，回去缝几针就好，保证师父看不出来。”
“师兄...我做错了，对不起。”月颜说着说着两大包眼泪就要倾泻而出。
“哦~那你为什么要打架呢，还是同门呢。”澹明转过身倒退着走：“刚刚不愿意说，是怕人多么，那现在就师兄一个人啦，可以说了喔。”
“因为..因为...”小丫头咬着唇，犹豫再三：“因为他们说师兄是孤儿，是野种...我说不过..就...”
澹明恍然大悟，但满不在乎：“就为这事呀，没关系的啦，本来就没说错，虽然难听，但是是实话。”
“可是...可是..我不想他们这样说师兄！”月颜仰起头，认真道：“师兄才不是野种！”
澹明一怔，立在原地。
看着有些梨花带雨却神色认真的小丫头，抿了抿唇。
片刻后，他蹲了下来，揉了揉小师妹的小脑瓜：“这样么，真感动，小月颜虽然还小，但已经可以保护师兄了，真不错呢。”
“师兄要谢谢小月颜喔。”
“师兄...师兄不怪我给你惹麻烦？”月颜呆呆问道，连脑袋上的发髻被揉得散乱了也没察觉。
“嗯...”澹明捏了捏下巴，好奇问道：“你打赢了么？”
“赢..赢了。”
“很好，那就没事了。”澹明笑呵呵扯了扯小月颜的包子脸：“小月颜保护了师兄，这算什么麻烦。”
“但...一定会被长老和掌门骂的吧...师父...师父不就是怕这个才跑的么？”说到这里，小月颜两大包眼泪又要倾泻而出。
“不用担心...师父老人家...”
还没说完，一道流光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流光散去，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澹明一愣，连忙胡乱擦了擦小师妹的脸蛋，带着她匆忙行礼：“见过太上长老。”
“你们师父呢，有没有见到这个王八蛋！”
澹明懵了一下：“...师父有事外出了，弟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好啊好，王八蛋，溜得倒快。”太上长老明显被气到了，胸膛起伏不定。
澹明闻言和小月颜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轻声试探道：“师父是犯什么错了么？”
不会是因为小月颜打架的事吧？
不至于啊，犯得上嘛？
“哼，能犯什么错，也就是把正法、执剑、内肃几位长老，还有几脉的主理人揍了一顿而已！”
“啊？！”澹明大惊失色：“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的孙子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你们师父很不高兴，说什么【子不教，父之过】，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了起来。”
“现在怕被围殴居然跑了！”太上长老快气炸了：“打之前倒是看清楚一点啊，没发现这几个长老身上都有伤吗？！”
“这...”澹明忽然有些听懂了，但又下意识问道：“几位长老练功出事了？那确实不应该动手。”
“屁的练功，那是老夫揍的！”
“啊？！”澹明大惊失色2.0：“这又是为何？！”
“因为他们的孙子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太上长老很不高兴，彼其娘之！他们几个哪个不是我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才吃了多少天金丹，就这样了？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然后我让他们跪着被我揍了一顿！”
“.....”
“本来这事就过去了，结果倒好，你师父又横插一脚，现在那些长老都跪在老夫门前痛哭。”
“你知道多少弟子看着么？！”
“你知道天宫祭酒今日过来么？！”
“他前脚刚夸问道宗文风鼎盛，剑道长隆，各脉蓬勃兴盛，可以往大宗门发展。”
“来年天宫对问道宗的支持也会多一点。”
“结果后脚就看到你师父满大街追着几个长老揍，拦都拦不住！”
“可怜祭酒大人今年一千有二，不入仙阶，正值高龄，差点一口气过去了。”太长长老神色冰冷，杀意滔天：“问道宗别说晋升大宗门了，明年灵脉估计都得少几条！”
“.....”澹明和小月颜再次暗暗交换了一眼眼神。
好像算起来，师父的麻烦更大一点。
那月颜不哭了。
得跟师兄一起哄太上长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