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残阳如血。
那轮巨大、昏沉、仿佛浸饱了鲜血的夕阳,沉沉地压在西方的天际线上,将最后的光辉泼洒在饱经战火的长安城头。
光线不再是温暖的金黄,而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无情地涂抹在斑驳的城墙、断裂的雉堞、以及城上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上。
每一块砖石,每一具残躯,都被染上了这层凄厉而绝望的色彩,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浓烈到实质化的血腥味是主调,如同无数冤魂的叹息,钻入每一个毛孔;
混杂其中的是木料、尸骸被烈火焚烧后的焦糊恶臭,以及数万人厮杀、汗水浸透甲胄又迅速蒸腾出的、令人作呕的咸腥汗臭。
这股死亡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着绝望。
“杀啊——!”
“顶住!别让他们上来!”
“呃啊——救我……”
震耳欲聋的声浪是这片血色炼狱的背景音。
叛军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咆哮;
刀剑激烈碰撞的铿锵锐响,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在摩擦;
而夹杂其间、此起彼伏的垂死哀嚎与痛苦呻吟,则是最刺耳的悲鸣。
这巨大的声浪汇聚成无形的铁锤,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城头每一个守城将士的耳膜和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仿佛要将他们的意志彻底碾碎。
严武就伫立在这片炼狱的中心。
他身上的明光铠早已失去了光泽,沾满了黑褐色的凝固血块和仍在流淌的新鲜污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斜贯过他刚毅的脸颊,皮肉翻卷,鲜血不断渗出,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布满尘土的甲胄上砸出小小的深色印记。
然而,他的一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如同翱翔于风暴之上的鹰隼,死死地钉在城下——那里,如同汹涌的黑色蚁群,安庆绪的叛军正踏着同伴的尸体,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冲锋。
他紧握着手中那把同样沾满血污的横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身体如同钉在城头的磐石。
他身旁,身形魁梧如铁塔般的郭千里,此刻却显得有些佝偻。
他拄着一柄已经卷了刃的长刀,刀身布满了豁口,沉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腹。
他胸前坚固的护心镜凹陷下去一大块,边缘处,深红色的血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浸染着内衬的皮甲和战袍。
那张向来粗犷、写满豪迈的脸上,此刻交织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他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那唾沫在夕阳下划过一道刺眼的红线,落在地上。
“狗娘养的安庆绪!”郭千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穿透嘈杂的战场,在城头回荡,“这是铁了心要把咱们长安城啃下来啊!兄弟们!”他
猛地挺直腰板,不顾胸口的剧痛,用刀柄重重顿地,“顶住!给老子顶住!想想你们身后的爹娘妻儿!想想长安城里百万父老!为了他们,杀!杀光这些叛贼!”
他的吼声像一剂强心针,让周围摇摇欲坠的士兵眼中重新燃起一丝血性。
守军将士们早已精疲力竭。
许多人手臂颤抖得如同筛糠,连拉开一张轻弓都显得无比艰难,更别说抬起沉重的滚木礌石。
尽管之前射杀冲击城墙的万余被裹挟百姓,用同胞的鲜血重新点燃了他们拼死一搏的战意,但随之而来的,是叛军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的猛攻。
弓箭手们的手指被坚韧的弓弦勒得血肉模糊,皮肉翻卷,每一次放箭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巨大的床弩绞盘旁,已经堆满了力竭倒下的士兵,他们脸色灰败,胸口剧烈起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城头储备的滚木礌石早已消耗殆尽,仅存的几桶珍贵的猛火油(轻燃油)也被泼洒下去,在城墙下燃起几处不大的火堆,试图阻挡叛军的脚步。
但这点火焰在汹涌的人潮面前,如同投入大海的火星,转眼就被踏灭或绕开,难以形成有效的阻隔。
“放箭!快放箭!瞄准云梯!”严武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铁器撞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他的命令如同信号,稀疏却依旧致命的箭雨再次从城头倾泻而下,夹杂着零星的、发出沉闷破空声的床弩巨矢。
箭矢如同飞蝗般落下,不断有叛军中箭惨叫着滚落,黑色的潮水似乎被削薄了一层。
然而,叛军悍不畏死,他们用同伴的尸体作掩护,用简陋的木盾遮挡要害,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终于将一架架沉重无比的云梯,带着沉闷骇人的撞击声,死死地靠上了长安城饱经风霜、伤痕累累的城墙。
砰!砰!砰!
那撞击声如同巨锤,一下下狠狠砸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城砖簌簌落下尘土,巨大的震动感从脚下传来,预示着更加残酷的肉搏即将开始。
南城方向,战况尤为惨烈。
这里的城墙经历了最密集的攻击,防守力量也被削弱得最厉害。
经过连番恶战,原本进攻的五千多叛军精锐已经死伤近一半,但剩下的二千多人,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疯狼,反而爆发出更加惊人的凶悍。
他们高举着厚实的木盾,在城头倾泻而下的、如同飞蝗般的箭雨下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们的动作迅捷得惊人,如同攀援的猿猴,沿着架好的云梯,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木盾被密集的箭矢射得如同刺猬,不断有人中箭,发出凄厉的惨叫从高处坠落,砸在下面的人群中。
但后面的人眼中只有疯狂,立刻填补空缺,攻势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严武和郭千里如同两头伤痕累累的雄狮,在城头各处奔走,指挥着残兵奋力抵挡。
突然,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被城外另一处异动吸引,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严将军!郭大将军!快看那边!城门!”旁边一个眼尖的校尉,声音因极度的惊恐而变了调,颤抖的手指指向城门方向。
严武和郭千里猛地转头望去,只见在叛军士兵明晃晃的刀枪逼迫下,一队约莫一百多人的身影,正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扛着一捆捆沉重的干柴,朝着长安城那厚重的城门冲来!
那些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步履蹒跚,脸上写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
许多人一边艰难地挪动脚步,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军爷饶命啊!我们不想死啊!”
“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们了!”
“孩子!我的孩子还在城里啊!”
然而,回应他们哀求的,是身后叛军士兵冷酷无情的刀背抽打和锋利长矛的戳刺驱赶。
一个动作稍慢的老者被叛军头目一刀劈在后背,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干柴散落一地,立刻被后面涌上来的其他百姓麻木地踩过。
“狗入的安庆绪!”严武只觉得一股狂暴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几乎将他整个人点燃!
他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猛地一刀劈出,将一个刚刚从垛口冒头的叛军半个脑袋削飞!
那叛军临死前发出的短促惨叫,甚至无法掩盖严武那充满痛苦、无奈和滔天恨意的咆哮:“他们是想烧城门!用我们百姓的命来烧开长安的大门!快!弓箭手!瞄准那些扛柴的百姓!射!射死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一步!”
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充满了亲手屠戮同胞的负罪感和巨大的痛苦。
这道命令,比之前下令射杀冲击城墙的百姓更加艰难、更加令人心碎。
城头的守军士兵们,在经历了之前的惨烈抉择后,此刻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决绝。
短暂的犹豫只在一瞬间,对家园的守护和对叛军滔天罪行的恨意压倒了内心的挣扎。
无需严武再次嘶吼下令,城头上幸存的弓箭手已经咬着牙,调转弓矢,冰冷的箭镞指向了那些被当作肉盾的同胞。
弓弦震动的声音连成一片,密集的箭雨带着死亡的尖啸,无情地泼洒向城门方向。
“嗖嗖嗖——”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心头发紧。
然而,效果却令人绝望!
那些百姓的头颅和身前都被沉重的干柴捆遮挡得严严实实。
密集的箭矢绝大部分都“哆哆哆”地深深钉入了干柴之中,如同刺猬的背刺。
只有极少数角度刁钻的箭矢射中了露出的手臂或小腿,引起几声凄厉短促的惨叫。
扛柴的队伍如同背负着沉重龟壳的蜗牛,在死亡的鞭挞下,依旧缓慢而绝望地向前挪动,距离城门越来越近!
“火箭!用火箭烧柴!”郭千里急得额头青筋暴突,如同扭曲的蚯蚓,嘶声力竭地命令道,声音因为急怒和牵动内伤而剧烈咳嗽起来。
带着橘黄色火苗的箭矢再次划破血色黄昏的空气,准确地射中干柴捆。
几处火苗迅速燃起,舔舐着干燥的柴禾,浓黑的烟雾开始升腾。
然而,火焰在柴捆表面燃烧的速度并不快,被扛在身上的柴捆底部一时难以烧透!
这景象,反而像是在提前预热燃料,为等会儿焚烧那巨大的城门节省了引燃的时间!
“该死!怎么会这样!”严武眼见此景,心沉到了谷底。
他瞬间明白,无论是寻常箭矢还是火箭,都无法在短时间内阻止这些移动的“柴火堆”靠近城门。
必须立刻近身解决!否则城门一旦被点燃,后果不堪设想!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第一队!腰间绑绳,给我坠下城去!目标,砍杀背柴者!劈散柴捆!绝不能让一根柴禾堆到城门下!快!”
“喏!”一声整齐却压抑的回应。
一队约二十名早已准备好、眼神中带着死志的精兵立刻上前。
他们彼此快速而熟练地将粗壮的麻绳系在腰间,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绳索的另一端,被其他战友死死地缠绕固定在坚固的城垛上。
这些士兵大多是军中悍卒,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为国赴死的平静。
“掩护他们!”严武大吼。
城头的战友们立刻集中火力,拼命地向坠城点下方的叛军射击,试图压制出一片短暂的空隙。
趁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这二十名精兵如同下山的猛虎,口中咬着钢刀,双手紧抓绳索,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高大的城墙!绳索摩擦着城砖,发出刺耳的声响。
“杀!”双脚刚一沾地,甚至还未站稳,这队精兵便抽出腰间的横刀,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那群惊慌失措、哭喊奔逃的百姓!
刀光如雪,寒芒闪烁!手起刀落间,血花迸溅!猝不及防的百姓瞬间被砍翻三分之一,惨叫声此起彼伏。
剩下的百姓再也承受不住这前后夹击、地狱般的死亡恐惧,惊恐万状地丢下肩上的干柴捆,哭爹喊娘地转身,本能地朝着叛军阵营的方向亡命奔逃。
城头的守军见状,自然停止了射杀。
严武和郭千里死死盯着那些逃走的背影,眼神冰冷而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他们……也活不了的。”郭千里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洞悉了结局的残酷。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回应这些可怜百姓的,是叛军阵营中射出的一片更加冷酷无情、更加密集的箭雨!那是来自他们“主人”的死亡宣告!
“不——!”
“为什么……”
绝望的哀嚎戛然而止。
那些逃回的百姓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纷纷中箭倒地,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
他们至死都圆睁着惊恐不解的双眼,不明白为何自己两边都不容,天地之大竟无一丝生路。
而坠城的那队精兵,在砍杀百姓、劈散柴捆后,立刻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他们的行动暴露了位置,附近的叛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嚎叫着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快!拉上来!”城头的战友们拼尽全力拉扯绳索。
城下的士兵则一边挥舞钢刀格挡着如林般刺来的长矛,一边奋力蹬踏着城墙,试图被拉上去。
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惨烈白刃战。
不断有士兵在攀爬过程中被叛军的长矛捅穿腹部、被飞来的冷箭射中后心,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跌落城下,瞬间被汹涌的叛军淹没。
“兄弟!”
“老张!”
城头上响起痛彻心扉的呼喊。
当最后几名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士兵被连拖带拽地拉回城头时,二十人的敢死队,活着回来的不足五人,且个个带伤,神情恍惚,仿佛刚从地狱爬回人间。
其中一人刚踏上城墙,便因失血过多和力竭,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更致命的是,为了处理城门这致命的危机,城头几处关键位置(尤其是南城)的防御力量被严重削弱!
就在这短暂而惨烈的耽搁间,叛军在其他几处云梯攀爬点,特别是南城防守薄弱处,取得了决定性的突破!
“城破了!杀上去!”叛军兴奋的狂吼响彻云霄。
几处城墙上,凶悍的叛军士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嚎叫着翻过垛口,挥舞着滴血的兵器,在城头上终于站稳了脚跟!
他们迅速组成小型的战阵,疯狂地向内挤压,不断扩大着来之不易的缺口。
后续的叛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蚂蚁,源源不断地顺着云梯涌上城头!
守军士兵虽然拼死反扑,用血肉之躯组成防线,但杀死一个叛军,立刻有两个、三个填补上来!防线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堤坝,瞬间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堵住缺口!跟我上!”严武和郭千里双眼赤红,如同救火队员,带着各自仅存的亲兵,嘶吼着冲向一处又一处被突破的险地。
他们的喉咙早已喊破,每一次发声都带着血腥气。
郭千里早已杀得神志模糊,彻底红了眼。
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战袍,黏腻地贴在身上。
他挥舞着那柄早已卷刃、甚至崩了口的长刀,状若疯虎,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完全不顾自身的防御。
一名叛军伍长被他连人带盾劈成两半,滚烫的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他却只是抹了一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又扑向下一个敌人。
然而,个人的勇武在汹涌的人潮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他身边的亲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看着爬上城头的叛军越来越多,那代表着死亡的黑色衣甲如同不断扩散的、致命的污迹,疯狂地侵蚀着原本属于守军的阵地,严武的心如同坠入万丈冰窟,不断下沉,寒意彻骨。
身边士兵疲惫绝望的眼神,刀剑砍入骨肉的滞涩感,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
“休矣……”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感如同毒蛇般紧紧攫住了严武的心。
他素来以勇猛果决、临阵机变着称,但此时此刻,面对叛军这种不计代价、源源不断的疯狂猛攻,以及这内外交困、兵力捉襟见肘、连百姓都被当作武器的绝境,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
一种“天要亡我”的悲怆涌上心头。
难道……难道这煌煌大唐的都城,这万千生灵所系的长安,今日就要在自己手中陷落?
郭千里一边奋力砍杀,一边心中更是翻江倒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沉重的愧疚。
每一次挥刀,胸口的剧痛都提醒着他内伤的存在,但这远不及内心煎熬的万分之一:“想我郭千里……当初被贬为金吾卫一小卒,落魄潦倒,受尽白眼,是郡王殿下慧眼识珠,不以我卑微,力排众议,将我一步步提拔至这执掌禁军的大将军之位……又将这死守长安、护卫宗庙社稷的重任托付于我……殿下待我,恩同再造!可如今……如今……”
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袍泽,看着越来越多的叛军登上城头,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羞耻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长安若失,我郭千里万死难辞其咎!殿下……末将无能啊……末将愧对您的信任!!”这沉重的负罪感如同山岳般压在他的脊梁上,让他手中的刀挥舞得更加疯狂,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悲壮,只求战死沙场,以报君恩。
“不对……”
就在绝望的阴云即将彻底笼罩城头,连最坚韧的士兵眼中都开始浮现死志之时,严武脑中如同划过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一个被他几乎遗忘的念头骤然变得无比清晰!
“郡王殿下用兵如神,向来算无遗策,深谋远虑。他明知长安空虚,叛军势大如潮,更知安庆绪凶残狡诈,怎么可能对今日这般危局毫无后手?殿下……殿下必有安排!他绝不会坐视长安陷落!”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窥见的一线微光,让他几乎熄灭的斗志瞬间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却无比顽强的火星!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扫视着混乱的战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