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过山坡,带着刺骨的寒意,赤红色的旗帜刚刚被奋力插上分水岭的山岭顶端,三道宣告占领的烟花笔直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便盖过了分水岭上红营战士们的欢呼声,南方的官道上尘土飞扬,烟尘之中隐隐约约有无数的骑兵飞驰而来。
“瓦尔喀,反应好快!”陈镇焦躁地策马在一处缓坡上来回踱步,他盔缨歪斜,甲胄蒙尘,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眼神却像刀子一样扫视着远处那滚滚烟尘,清军的反应速度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不止是他,分水岭一线一镇的红营将士,欢呼声如同被人捏住脖子的鸭子一般戛然而止,山岭顶端,就连他们这一镇的镇长,一时之间都显得有些茫然失措。
他们刚刚经过百余里的长途奔袭,又刚经过一场攻打分水岭的攻坚之战,可以说是人困马乏,清军的反应这么快,又让他们没时间去布置和修复防线,分水岭一线也没有现成可以利用的坚固防御工事,清军布置的寨子只是为了防备游击队和武工队的袭击,对于正规部队来说显得粗陋无比,更别说许多营寨在他们之前的攻击中就被炸药和炮弹摧毁。
随军的火炮都没来得及拉上山,部队更是没有休整的时间,唯一还算是有利的,便是这分水岭是一处丘陵山地,他们占据着制高点,清军骑兵冲过来也得放慢马速爬山仰攻,他们像一把深深楔入敌后的匕首,但此刻,匕首的柄却还露在外面,显得脆弱不堪。
但既然清军到了,他们也只能奋力“招待”这些超乎预料的“客人”,总不能派个使者去请清军让他们休整一日再进攻,瓦尔喀的北方军团,之前就是清军各部之中最为活跃的一支,早就憋着一口气想要和红营堂堂一战了。
“医护兵!担架兵!后勤人员!武工队员!伤员!统统留下来修补防线!快把咱们的炮给拉上山来!”陈镇所部的赵镇长果断下令,取出望远镜朝着那处官道扫视了一圈:“清狗是骑兵先至,没有携带火炮,咱们还有得打!各部排列阵型,看我旗号指挥!”
山顶上立起了指挥旗,喇叭声和哨声此起彼伏,红营各部沿着起伏的山脊排列起阵列,火铳在前、长枪押后、刀盾手护住两翼,火器兵抬着各式轻炮插入一个个方阵的间隙之中,命令在号角和旗语的传递下迅速贯彻,疲惫的红营战士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和战意,没有人退缩,刚插上的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回应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远处官道上的清军骑兵却渐渐缓下马速,他们极速奔驰而来,见到分水岭上飘扬的红旗,知道这处后路要点已经被红营夺取,没有盲目的就纵马进攻,而是从官道向着两侧延展出一个宽长的骑兵阵列,一排排的清军骑兵慢下马速,一队轻骑飞驰而出在两军阵前策马游动,后方的骑兵则在这些游骑的掩护下跳下马来,给自己穿戴好重甲,同时也给备用马套上马甲。
“倒是训练有素!”陈镇看着清军的动态,微微咬了咬牙,略带焦虑的策马在自己这一协的队列后方缓缓踱步,不需要他多加命令,一协将士已经随着鼓号声排列好阵势准备迎战,陈镇能清楚的看到将士们脸上的疲惫之色,甚至能看到部分战士身子因乏累而微微发抖,但他们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的迟缓,每个人的眼中,都满是盎然的战意。
“火铳手准备!火器手准备!稳住阵脚!不得胡乱施放,听我号令射击!否则以战场军法处置!”陈镇高声喝令,他的命令会被各级的将官一层层的传入每一个战士的耳中,附近几个协长也在各自号令着,指挥旗齐刷刷的亮起。
清军的骑兵很快就整顿完毕,骑阵缓缓向着分水岭的方向压迫向前,提着弓箭、穿戴轻甲的轻骑奔在最前,缓缓提起马速,脱离了清军的骑阵,直逼山岭上红营严整的方阵而来,一眨眼间,几乎就逼至眼前,弓箭已经仰过头顶。
“稳住!不得滥射!”陈镇嘶吼出声,几乎是在他喊出声的同一时刻,清军的轻骑在高速跑马的过程中忽然齐刷刷一扭,向着两翼分流而去,蓄势待发的羽箭也猛然押下,只留下战马踏起的土尘扑向红营的阵列。
标准的以骑对步的战法,轻骑兵仗着马快冲入火铳手的射程之内,突然转变方向,引诱火铳手开火,若是缺乏纪律和训练的铳手,此时便会滥射一通,打光了手里火铳的弹药,火绳枪装填繁琐,几乎就成了烧火棍,此时清军的披甲甲骑便会猛然提速,趁着火铳手火力真空的时机强冲步兵阵列。
明末之时,清军便常用这一套去欺负那些训练水平低下的明军,可谓屡试不爽,而当时的八旗还有五步射面的绝技,披甲甲骑一边冲锋一边逼近至五步左右的距离攒射明军步兵,身披重甲的明军长枪手和刀牌手都挡不住这一套,射开一个缺口,接下来便是甲骑踏入、惨烈屠杀。
只可惜清军如今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红营部队,而他们早就没有了五步射面的本事,红营的阵列纹丝不动,连一个扣动扳机的火铳手都没有,静悄悄如同一堵堵赤红的长墙,清军踱马前行的甲骑只能依旧按住马速缓缓前行,轻骑兵则重新集结起来,快马逼近到更近的距离故技重施,这一次,他们蓄势待发的弓箭没有再收回,向着红营的阵列泼洒出一波箭雨。
“稳住!稳住!”陈镇依旧是放声嘶吼,羽箭从天而降,敲在红营战士的盔甲上叮当作响,阵列之中传来几声闷哼,那是一些不幸被羽箭射中盔甲薄弱处的倒霉蛋在强压着疼痛带来的惨叫出声的欲望。
清军的马弓要逼近至二十余步的距离才能穿透红营战士的盔甲,如今这个距离,他们的箭羽毫无杀伤之力,依旧还是诱敌开火的战术,但红营的阵列依然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着清军的甲骑逼近到不得不发起冲击的时刻,那时才是他们泼洒死亡之雨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