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段时间刘禅经常翻查上一次北伐时候的资料,然后震惊地发现岳飞最后一次北伐的时候居然是孤军深入——当时岳家军为了守御新占领的地区不得不分散兵力,而韩世忠、吴璘等军都与金军相持不下,张俊部收复宿州和亳州之后就匆匆班师(还是赵构下的命令),刘锜在顺昌战胜后,一直屯驻顺昌,既不进击,也不奉宋廷诏命南撤,理论上是在观望。
虽然岳家军在之后的战斗中连续大败金军,不过自己也受了不小的损失,又没有后援,再加上赵构那怂货居然下了十二道金牌,最终还是把岳家军叫回来了,此前的成果也全都被吐出来,还连带害的留在北方的义军被金军集中力量清剿。
这种打仗的方法若非亲眼所见,刘禅都不敢想象。
然后他问了问赵鼎,赵鼎的意思是冗兵裁撤起来可能要动武将的利益,喝兵血这事儿由来已久,以前胡铨就曾经去军中查看,回来后感慨“诸军皆有空名册,岁支粮饷,实无其人”。
不过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就算是韩世忠这样的宿将,也是需要钱财维持自家开销的,朝廷要限制将军们在朝堂上的力量,就不能把军中的事情管的太死,像此前张俊那种将军还不如韩世忠,后者不但大肆兼并土地,占有了巨额田产,据说还曾经让麾下士兵带着大船出海,在海外收购珍珠、犀角、香料、药材、骏马,南方诸将都缺马,唯张俊有马,军容也因此显得特别雄壮。
至于远在四川的吴玠、吴璘兄弟虽然镇守川蜀多年无碍(吴玠两年前已经去世),不过也有点小毛病,据说吴玠好色,不但自己去青楼,还曾经花二千贯买了一名士人家的女儿送给岳飞为妾,这些花销只靠朝廷俸禄肯定不够,所以私下里肯定也有些赚钱的手段。
这些还都是朝廷倚重的将领,为人瞩目,那些存在感低一些的将领自然就更好不到哪去了,如果官家想要处置当中的个把人,自然是没问题的,其余人还会自我安慰是被处置的人自己不长眼,但是若官家打算在整个军中都查处冗兵空饷的问题,那可能会引发不小的动荡。
相比之下岳家军才是另类存在——他们的主将固然是圣人一样不贪腐不争权夺利,他们自己的军纪也非常好,非但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而且“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最重要的是战斗力还非常强,古往今来都是没有这样的军队的。
刘禅暗自腹诽还是有的,只是你老人家没见过,我们大汉天兵也行。
不过他没有抬杠,而是问赵鼎既然如此该从哪里入手比较好。
赵鼎思索了一下,回答:“臣以为可分三步走。第一步先清京营。殿前司、马军司、步军司的禁军,皆是陛下亲军,调派自如。可让枢密院与三衙共组勘合司,按籍点验——凡在册不在营、在营不披甲者,一概除名。”
刘禅眉峰微动:“京营有十万之众,这般清查,会不会激起兵变?”
赵鼎躬身道:“自然不能一步到位,可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沂中主持,清查殿前司,他与诸军将校素有交情,可缓冲阻力。凡被裁汰者,若愿归乡,则可给田;若愿转隶厢军屯垦,月粮不减,只是不再计入战兵员额。”
“第二步呢?”刘禅追问。
“杀鸡儆猴,查完殿前司后,放出风声,让马军司、步军司自查,主动上报虚籍的将领,既往不咎,隐瞒者重罚。等中央禁军清查完毕,陛下再下密诏给韩世忠、刘锜,令其自查,裁汰的老弱正好送去屯田,省下的空饷可再拨出一部分给军中,允许将领们提高些待遇,弥补其他亏空。”
刘禅追问:“那第三步?”
“立新规。”赵鼎语气斩钉截铁,“今后凡入伍者,需经三衙验身、枢密院造册、户部注籍,三证合一才算数。功臣子弟可入军,但需与士卒同操练,半年不合格者仍要除名。至于吃空饷的将官——”
他顿了顿,“官家已经给了他们悔改的机会,若有再犯,怕是也要先拿几个抗旨不尊之徒开刀,抄家的钱财充作军饷,看谁还敢以身试法。”
刘禅望着赵鼎,感慨平日里好脾气的赵相公也有决断之时,随即点头:“赵相公所言甚善。此事就由你牵头,杨沂中任副使。粮饷之事,让户部从新收的茶税里先挪三十万贯,务必让被裁汰的老兵安了心。”
看着踌躇满志离开的赵鼎,刘禅忍不住心中感慨,虽然裁撤冗官的时候赵相公多有为难,但是裁撤冗兵的时候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等裁撤分流完冗兵,刘禅打算再从当中选一些人出来负责裁撤冗官,这就是郎君们常说的,让英雄去查英雄,让好汉去查好汉。
......
在刘禅处理大宋的内部问题的时候,金兀术同样在舔伤口。
此前的大败不但损兵折将,还让金国朝廷内部重新出现其他的声音。
虽然声音嘈杂,不过概括起来就是说他不该南下进攻的。
当然这种声音里又分成两种,一种是认为他不该因怒兴兵,致使损失惨重,虽然女真人损失不大,但是伪齐旧地的春耕肯定会受到影响。
另一种则是认为他当初就不该嚷嚷什么议和,而是应该一开始就大军南下灭掉宋人,至于以前金军南侵被宋军打的屁滚尿流,又被岳家军打出心理阴影都是一时的小问题,只要女真人拿出昔日“满万不可敌”的气势来,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这两种说法最终都没被今上当回事儿,还把相关消息让信使送来给金兀术看笑话,如今虽然金国效仿宋朝制定了许多礼仪尊卑程序,不过此前的风气一时间改不掉。
金兀术也没有认为这是敲打自己,只是感叹朝中剩下的臣子太过短视,自己南征难道是为了自己么?还不是怕对方突然发现不听大金的话也不要紧,进而重新滋生反抗的勇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