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梯的绳索在海风里晃得厉害,粗麻绳表面结着层泛白的盐霜,蹭得何成适掌心发疼。
他扶着绳梯往下挪,因为受伤,整个人猛地晃了晃,膝盖重重撞在悬梯的铁架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但他咬着牙没吭声,终于来到了海面上。
齐铭郁扔给他一块木板和一个救生圈。
让他靠着这些,在海上等下属的救援。
等何成适终于爬到了木板上,再抬头,那艘游轮已经毫不客气地开远了。
巨大的浪花在四周飞溅。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去的游轮,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他的人马终于赶过来了。
最先到达的是先批小艇。
几个人慌张地喊着他,七手八脚地将他扶到小艇中央的座位上,立刻有人拿出想帮他重新包扎伤口。
只是他们没有周家那么好的条件,也只能尽可能让包扎的布头是干净经过沸水煮过的。
何成适闭上眼睛靠在艇壁上,微微喘气。
等缓了好一阵后,目光越过海面,望向游轮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记得刚才在甲板上被捆着时,无意间看到的场景。
这是他之前上对方的船后,没有注意到的。
因为这种金属和一般的钢材外表没有太大区别,他当时也一心想要那架直升机,所以对其他事情也心不在焉。
但是这次被挟持在那里,他躺在地上的时候,就亲自感受到了这种金属的不同。
他也想起了之前他们双方激战的时候,对方拿着一种看着很轻薄但很坚固的金属板子当盾牌。
对方的游轮全身都被覆盖住了一种特殊的金属。
那些金属覆盖在船身的关键部位,连冰棱雨砸在上面留下的浅坑都极少,比他们用的普通钢板坚固太多了。
末世里,物资本就匮乏,这种特殊金属更是可遇不可求。
当初下冰棱雨的时候,他手下的人曾在海底的废弃港口里翻找过,只找到几块碎料,根本派不上用场。
可周家这游轮上,却用这种金属覆盖了大半船身,这背后若是没有强有力的势力支撑,怎么可能做到?
“首领,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追上去?”一个手下凑过来,压低声音问。
他的眼神里带着不甘,紧紧盯着远处正在驶离的游轮,拳头攥得死紧。
其他几个手下也纷纷附和,语气里都带着怒气。
他们这次损失太大了,四十多个兄弟没了,燃油也被抢了,若是就这么放对方走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何成适却突然抬手,制止了他们。
他靠在艇壁上,深吸了一口气,腹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声音沙哑地说:“别追。”
“可是首领!”那个手下急了:“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追上去又能怎么样?”何成适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他们船上有鱼雷,你们忘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基地只有三艘小型游轮,每一艘都是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在之前的对战中已经沉了一艘,若是真的追上去,恐怕剩下的两艘都保不住。
何成适顿了顿,又问:“我们这次……具体死了多少人?”
刚才说话的那个手下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重:“首领,清点过了,死了四十三个兄弟。还有十几个兄弟受了伤,现在在后面的游轮上躺着呢。”
四十三个。
何成适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从陆地上逃到海上的,一起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现在却因为他想抢对方的直升机,白白丢了性命。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情绪已经被一种冰冷的阴沉取代。
他抬起头,望向周家游轮驶离的方向,那艘船已经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了海面上的一个小黑点。
可他的目光却像是能穿透海面,牢牢锁定在那艘船上。
“算了,”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让后面的两艘游轮别跟了,我们回基地。”
“可是首领,就这么算了?”手下还是不甘心。
“不算了,还能怎么样?”何成适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一股狠劲:“我们现在追上去,就是送死。但这笔账,我记下了。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他很清楚,周家这伙人绝对不简单。他们船上的装备、物资,还有那特殊的金属,都说明他们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势力。
而且,刚才周舒晚说的话,也让他心里犯了嘀咕。
如果对方真的没有直升机,那两个月前他看到的,到底是谁?
难道在这片海域上,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若是真的有,那这片海,恐怕就更不太平了。
与此同时,周家的游轮上,周舒晚和钟缇云正站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后方的动静。
看到何成适的小艇驶向后面的两艘游轮,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两人都松了口气。
钟缇云这才有心思提起自己之前在那片海域上看到的事情。
“晚晚,你注意到了吗?那个何首领他们的礁石……”
一语未了,周舒晚便已经知道母亲要说什么了。
何成适他们是围绕着海底陆地建成的海上基地。
所谓的基地也不过是一些船只合并在一起,幸存者就在船上生活。
这种模式就和薛舞文他们一样,都是海上的小型基地,民间组织。
但是,大概是这里的陆地在大地震爆发的时候,没有沦陷那么深,竟然还保存了大部分地震前的原貌。
所以,这个基地也能寻到不少有用的物资,尤其是最珍贵的石油资源。
但如今海洋上的事物都是瞬息万变的,那片庞大的礁石群不知道是怎么和海底的建筑缠绕在一起,慢慢生长出来的。
大概是大海冰封以前,这片海域还特别适合蚌类生长。
冰封以后,蚌类生物渐渐死去,只留下那些坚硬的蚌壳。
何成适他们便是靠着这些蚌壳磨成的粉和食物混合,才存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