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泉州府,泉州湾,獭窟岛外海,夕阳西下。
“锵铛”
“来人”
江浙水师中军,旗舰大鸟船上。
老武夫杀胚常总兵,脸色发黑,放下长筒望远镜,骤然拔出大砍刀,怒吼一声。
如果近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家伙,脸上的肉筋,都仿佛在跳动。
是的,前有郑逆伏兵,后也有郑逆追兵,且兵力更多,更强横。
那就不用说了,也不用等了,到了撒腿跑路,玩命冲击逃跑的时间。
“末将在”
“末将听令”
、、、
左右两侧,副将匡北,游击将军褚枫,还有一众亲兵将校。
单膝跪地,铁色铁青,目光坚毅,看着舰首的常总兵,吼声如雷。
他们都是来自浙江水师兵马,跟厦门郑逆,也算是老对手了。
怕归怕,打不过归打不过,到了拼命的时候,也不能怂蛋啊。
没办法,他们不是厦门郑逆,打仗都带上家眷啥的。
他们这帮人,家眷都在温州和宁波呢,临阵脱逃,那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擂鼓”
“打旗号”
“派出探哨,传令兵”
“传令,后队的常三”
“让他的船队,全部调转船头,迎战后面的郑逆海盗”
“告诉他,拦不住后面的郑逆,他就跳海喂鱼吧”
“告诉他,船上的军用物资,跑不掉就全烧了,不能留给郑逆贼子”
“传令,前面的乌鸿朗”
“告诉他,给大军冲出一个缺口,老子要入港了”
“再传令”
“中军的所有龙艚船,搭艇船,纵火船,全部打头阵”
“给老子冲过去,冲不过就放火开路”
“去他妈的,老子不过了,烧完了事”
、、、
没办法,郑逆太多了,一眼望去,后面,侧面,至少好几个镇。
狠辣的常总兵,也是沙场老将,厮杀了几十年,是时候壮士断腕了。
跟在船队最后面的,是他的心腹家丁,还有一些运输船,这些都是可以抛弃的。
反正,到了泉州港,啥都能补齐。
现在,关键是前面,要杀开通道,躲进泉州港,保全自己的船队战舰。
反正,郑逆有火船,他常总兵也不少,大家一起烧就是咯。
他妈的,郑逆再牛逼,还能上刀山,下火海不成啊,又不是钢铁娃。
“锵铛”
此时此刻,追在侧后方,外海方向的郑氏水师。
辅明侯林察,这个专业的水师将领,站在九桅大红船的舰首上。
脸色铁青,寒光闪烁,拔出自己的大砍刀,遥指江浙水师中军方向,厉声怒吼:
“来人”
“敲鼓,旗号,传令”
“援剿左镇在右,奇兵镇在左,全力冲杀过去”
“上八桨船,纵火船,鹰船,连环船,探哨船”
“给老子冲垮清狗子的中军,别管那些渡马船,运输船”
“给老子专干战船战舰,干掉一艘是一艘”
“再传令,前面的陈将军”
“拦住清狗子的前锋舰队,扰乱他们的阵型,缠住就行了”
“嫩你娘的”
“该死的萧拱宸,死哪里去了”
“一到关键时刻,就他妈的拉稀,不见踪影”
、、、
吼道最后,骂骂咧咧的林察,脸色已经黑了。
那个该死的老海盗萧拱宸,最后紧急关头,竟然还没有出现。
其实,这都是没办法的,大海茫茫,水师战舰,看上去很大,其实跟蚂蚁都不如。
好在,都是经验丰富的水师大将,对海上作战,旗号,战鼓,了如指掌。
此时,林察的船队,黄昌和黄应的船队,已经进入了5里范围,很快就能发炮了。
外海作战,就是如此,有风帆桅杆,顺风船速更快,应该追得上。
这个辅明侯,身为领兵主将,这时候也急眼了,担心江浙水师主力,全部逃入泉州港。
要知道,他本就是隆武朝廷的总兵,后来追随延平王,仕途跌宕起伏啊。
这一次,手上有4个兵镇,一个专业水师营,近200多艘大小战舰。
一旦清军主力逃脱,出了大问题,后果难料啊,谁不知道,延平王外宽内忌啊。
“轰隆、轰、、”
“噼啪、噗嗤、啊、”
“大人,下面着火了”
“来人,快给老子装火药”
“啊,救命啊,俺的腿,不见了”
、、、
不出意外,后面的郑氏水师,快要追上江浙水师中军。
前面的宣毅前镇陈泽,清军水师游击乌鸿朗,也都交上火了,进入了火炮射程内。
很不幸,乌鸿朗的赶缯船坐舰,中了一炮,伤亡了五六人。
整个豁口处,残破的木屑,四处乱飞,硝烟弥漫,火光大作。
遍地是血浆脑浆,残肢断臂,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乱的一塌糊涂。
幸运的事,中炮的位置,是在上层甲板,水线以上,否则就得全完蛋了。
这时,站在乌鸿朗身边的亲兵家丁,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回过头,犹豫的低声提醒道:
“将军”
“怎么办”
“马上要接舷战了”
“后面的总兵大人,要求咱们缠住福建佬”
、、、
说罢,这个家伙,很自然的弯身弓着腰,让上面的要害部位,尽量躲在护栏里面。
是啊,这可是海战啊,对面郑逆海盗,船坚炮利,一炮入魂啊。
刚才,中的那一炮,要是再往下一点,他们的船,肯定得挂了,跑不掉,喂鲨鱼。
现在更恐怖,后面的常总兵,要求他们死战,缠住前面的郑逆水师。
这就要了老命啊,打不过,还要拼命拦截,给后面的中军舰队,创造逃生希望。
“嘭、、”
老武夫乌鸿朗,脸色黑如锅炭,手中的钢刀,狠狠砸在木头围栏上。
挺直腰杆子,不动如山,黝黑眼眸,死死盯着,冲杀过来的郑逆战舰。
尤其是那些,快要进入短兵相接的小船只,不出意外,上面肯定堆满了硫磺硝石。
“干他娘的”
“你们看一看”
“前面的郑逆,都是亡命徒”
“冲杀过来,都是直线,根本不躲闪”
“这他妈的,再中一炮,咱们整船人,都得报销,下海喂死鱼”
“传令旁边的二狗子”
“让他得小分队,冲上去,用钓船,八桨船,缠住那帮海盗亡命徒”
“咱们啊,先绕道吧,绕到郑逆的侧翼,攻其不备,掏他们的裤裆狗玩意”
、、、
说完后,这个老杀胚,还特意回过头,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家丁。
上有所令,下面也会钻空子。
常总兵下令,他这个前锋军,要死战不退。
那行吧,他也派出小分队,去前面硬扛,缠住了就行。
开玩笑,半刻钟以前,他的坐舰,就差点一发入魂了。
这时候,再冲上去硬扛,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啊。
恰逢乱世,有兵有装备,那就是草头王。
这要是冲上去,折了全部的本钱,即便是活下来,那也是生不如死。
反正,大海茫茫,后面还有十几里呢,将令听不见,看不见,那也是很正常的。
“杀杀杀、、”
“吼吼吼、、”
半柱香时间过去,冲在最前面的两支舰队,就要进行短兵相接了。
冲锋在前面的郑军,十几艘小船,快舟,冒着扑面而来的枪林弹雨,吼声如雷,士气高昂。
其中一艘纵火船,顶在最前面,距离清军的船只,仅有十几丈。
为首的一个悍卒,脸色发狠,双目嗜血,头也不回的放声嘶吼:
“老黄”
“狗蛋”
“别放铳了”
“抓稳了,准备点火”
纵火船,一般都得好几人操控,都是悍卒悍匪,不怕死的死士,九死一生。
前面的负责驾驶,后面的准备点火,或是反击,也随时准备跳船逃命。
“老吴”
“狗蛋中铳了”
“准备跳船吧,俺这就点火”
不出意外,老吴身后也传来了一个吼声,声音里甚至能闻到嗜血的颤抖。
像这帮悍卒,肯定不是第一次干纵火,早就配合非常默契了。
“啊、、”
听闻狗蛋中弹了,顶在船首的老吴,仰头怒吼。
看向江浙水师的战船,眼眸喷火,瞳孔爆裂,更是杀气爆表。
“清狗子”
“日你祖宗”
“还狗蛋命来”
“老黄,点火,先跳船”
“俺再等一等,俺要给狗蛋报仇、、”
“啊啊啊、、”
吼完以后,这个老杀胚,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放眼望去,躺在甲板上的狗蛋,一个年仅17岁的壮硕小伙子。
左胸下面,留下一大滩血水,鸽子蛋大小的血洞,死的不能再死了。
“哈哈哈”
“清狗子,爷爷来收你们了”
“轰隆、轰、、”
几个弹指时间过去了,海面上传来豪迈的狂笑,还有冲天的爆炸声,浓烟滚滚。
最后时刻,刚才那个老吴,还是没有躲过清狗子的弓弩,浑身上下,插满了箭矢。
当然了,老黄跳船了,小队的纵火船,也点燃了二狗子的旗舰战船,正中水线下的船舱。
“轰隆轰、、”
“杀鞑子,杀清狗子、杀、、”
“杀贼,杀福建佬,杀、、”
“抛绳索”
“跳帮,登船,攻上去杀贼、、”
、、、
半炷香时间过去,清郑双方的前锋小队,就彻底绞杀在一起。
海面上,十几艘纵火船,开始集体放烟花,浓烟滚滚,直蹿云霄。
爆炸声,嘶吼声,喊杀声,厮杀声,不绝于耳。
同一时间,跟在特种战船后面的大将陈泽,也没有一丝迟疑,瞪着牛眼子,放声嘶吼:
“来人”
“吹号,擂鼓,冲上去”
“让大黄的鹰船,冲开一条血路、、”
“陈二,转帆转向”
“咱们的战舰,去拦住清狗子的赶缯船”
“他奶奶的熊”
“妖秀,塞林木”
“清狗子想跑,门都没有,问过你爷爷的大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