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宁州,州衙
大堂中,只有林宗泽、李应全、武小满,以及郑伟信、郑伟义兄弟俩,平日里,林宗泽身边那些个亲兵,此刻也被他赶去了院中。
“你们弟兄俩各领五百人,入夜后出城。往后,你们就留在新宁州,把之前我们没拿下的村子统统扫一遍。记住,既不能把动静弄太大,也不能啥都不干。”一开口,林宗泽没有废话,便直奔主题。
“还有,千万记住一点,若遇上官军,无论对方实力如何,你们都避开,切莫逞强!”既然选择了不与朝廷的大军硬刚,目的就是为了保存实力,这就是为什么林宗泽要再三叮嘱的原因。
看了一眼兄弟俩,林宗泽扭头问李应全:“山洞那边,你安排囤了多少粮?”
“周边村子的收上来的粮全都运去了,另外还运了三百多石细粮、二十大车的粗粮过去。合下来,山洞最少囤了五万斤粮。”李应全心中默默的算了一下,答道。
林宗泽点点头,交代郑家兄弟:“以后,你们的粮食尽量自己解决,哪天实在缺粮了,就派人去山洞取!”
虽说之前,兄弟俩也曾独自带人,留在木民村周边打大户,但是,像眼下这样的情形,郑伟义心里还是没有底:“三哥,我们要躲多久?”
“暂避官军的锋芒吧,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安南人,待战事结束,他们自然要撤走。那数万人马,朝廷不可能让他们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正是有蒋瑜传回来的消息,林宗泽才做出把队伍分散,避开官军的决定。
“往后,每隔十日,你们便派人到城里的‘天香楼’找小满,我有什么命令他会转告你们。”看到林宗泽看向自己,武小满赶紧点了点头。
直到此时,众人才明白,之前换了招牌的“天香楼”,真正的老板是武小满。
“你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该交代的话都说完了,林宗泽问道。
“三哥,那些俘虏怎么办?”郑伟义问道。
昨日战后,俘虏的四百多兵丁,以及官军两百多人的辎重队,全部都由兄弟俩的人负责看押。如果今夜他们离开州城,那些俘虏总该有个交接。
“当官的统统丢进州衙的大牢,那些普通的军汉,弄到城里的校场,我安排人看押,你们放心的走吧!”林宗泽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
“三哥,那我们就先去准备了?”兄弟俩双双起身。
“去吧!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队伍!”林宗泽也起身,嘴里嘟囔着,把他们送出了大堂。
站在门口,看着大驴兄弟俩远去的背影,林宗泽一动不动。
“秃子,你的事安排得如何了?”好一会儿,林宗泽才转身走回大堂。
有些失神的李应全,突然被林宗泽的问话,惊了一下,愣了一会儿才答道:“收上来的粮太多,又要分头运往几处,然后,库房里还有一大堆收缴到的东西要运走。我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搞不完。”
林宗泽皱了皱眉:“除了粮食,那些不好运的东西,你在城外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就地埋了,以后有机会再起出来。”
“你把城里的事安排好了,赶紧去山寨,那里还有一堆东西等着你去处置。”说完,林宗泽心中一阵烦躁。
因为,他突然想起,如果这个时候,许山海还在的话,根本无需事无巨细都要自己来操心。
“我们都走了,三哥你呢?”先是吴立峰和吕耀辉离开了州城,紧接着,大驴兄弟离开。现在林宗泽又催着自己回山寨,李应全不禁有些担心他。
慢慢的走回书案前,林宗泽双手撑在案上,不紧不慢的说道:“一会儿子晋过来,先把你们都安排好,我带人守在城里,等官军来了,再走也不迟。”
“那不行,等官军来了,你想走就走不了了!”听到林宗泽要坚守到最后,李应全不禁着急起来。
“哈哈哈!放心吧,秃子!南宁府里外都有小满的眼线,只要官军一拔营,我很快便会知道。等他们走上百里路赶到这里,我早就远走高飞了。”林宗泽丝毫没有紧张,反倒是放声大笑。
“你不用担心我,安排了城里的事,你就回山寨吧!顺便告诉大锤,让他带人往西北边的山里走。他带的那些人还没操练好,如果不带进山里去,不用多久,全都得跑光!”
这是林宗泽的经验之谈,他很清楚,眼下还在山寨操练的那些人,都是刚加入队伍没多久的人,如果知道朝廷的大军压境,不出十日,十之八九都会逃走。
“还有山寨中的那些女眷,你回去之后问问她们,愿意留下的你想办法安顿好,如果想走的话,每个人给一两银子,让她们自行离开吧!”终究是跟在队伍中大半年的人,林宗泽不忍那些女眷再跟着队伍吃苦。
“那么,那些俘虏呢?”李应全问道。
“山寨的那些俘虏,当官都杀了,那帮喝兵血的家伙一个都不能留!其他的都放了吧。至于,城外的那些俘虏……”说到这里,林宗泽打住了话头。
之前与陈茂深一起被俘的官军有上千人,其中有近两百人被送去了铁窑干苦力,其中包括那些跟随吴家三少来的山贼。
另外有一百多号态度好的军汉,被林宗泽和许山海挑选出来,充实到每个小队中,帮忙操练新兵。
剩下的那六百多俘虏,在重建了渠黎镇之后,就留在山寨,整日里要么平整操练场,要么伐树盖屋,等同于官军军营中的苦役。
“城外的那些俘虏,先押着,到时候我直接撤走,把他们留给官军吧……”林宗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实话实说,城外的那些俘虏,是林宗泽这些年来遇上最有战力的官军,他不知道这支队伍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是,一番交手下来,他起了怜惜之心。
要知道,此番朝廷的大军是前去驱逐安南贼寇,让这数百有着强悍战力的军汉回到军中,说不定届时还能多杀一些安南人。
即便是举了反旗,即便官军是林宗泽最大的敌人,可是,身为一个与建奴搏杀了十来年的汉家郎,在面对异族的时候,林宗泽不是那种没有家国情怀的宵小之辈。
大堂门口一暗,徐子晋快步走了进来:“三哥,我来了!有什么吩咐?”
“你休息得怎么样了?”林宗泽伸手示意他先坐下。
“我不坐了,三哥,有什么吩咐,你说吧!”此刻的徐子晋心中依旧窝火。
原来,昨日,作为截断官军退路的他,带着一队人马,按计划守在通往南宁府的官道两旁,等着伏击溃逃的官军。
谁知,就在他刚赶到预定地点时,天降暴雨。他所带的队伍被淋成了落汤鸡不算,由于雨势太大,直到溃逃的官军冲到他们身旁时,所有人都没任何防备,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数十个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懊恼之余,他一直在官道边守到日头偏西,才收拢队伍,匆匆赶回州城。
可是,刚回到州城,又一个坏消息接踵而来。那就是,从他眼前逃走的数十人当中,就有这支官军的主将。
先是败于这支官军的主将之手,后又让他从自己眼前逃走,这接二连三的挫败感,徐子晋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让你的队伍做好准备,两日后夜里出城,你们往北边走,往思恩府、庆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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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窑
“小先生,我们还是抓紧找个地方转移吧,这三哥给我们俩的命令!”吕耀辉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酒窝不见了。
“不行!我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许山海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坚毅无比。
“还是转移吧!官军势大,连三哥他们都要避其锋芒,你待在这里不安全!”正是因为焦急,吕耀辉的酒窝才会不见踪影。
慢慢的走到书案前,许山海拿起笔,刚想舔上墨汁,又突然停下,回头看着吕耀辉说道:“昨日,那些被安南人烧了家园的村民你看到了,耀辉,你再想一想,铁窑、铁冶厂还有数百号人,总共两三千人,你说我们能躲去哪里?”
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毛笔,许山海朝屋外指了指:“既然你们说,官军此番是前去驱逐安南人,我们又没挡他们的道,铁窑离官道,最近都有二十多里地,他们又不知道铁窑被我们拿下了,没有理由特意拐进来找我们。”
“小先生,话虽如此,可谁又敢保证,有没有人走漏风声呢?这太危险了!”吕耀辉实在想不通,一直以来,许山海给他的感觉都是心思缜密,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的执拗?
说罢,他望向倚在门框边的吴立峰,希望他能帮着劝许山海撤离。
谁知,这时的吴立峰脑袋转向屋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疯子!”
“糯米!”
转眼间,罗里达的身影出现在木屋门口。
“咦?妖鬼你也在?”看见屋中的吕耀辉,刚进屋的罗里达明显一愣。
“你不在山寨待着,跑来这里做甚?”对于罗里达的出现,吕耀辉也有些吃惊。
“是我让人叫他来的。”许山海插话道。
前些日子,买下了周边的几座铁窑和石炭窑,许山海让陈小五顺便去山寨,把罗里达叫来了。
由于那些窑口都已经开采了好些年,许山海的想法是,趁着交接停工的空档,让罗里达带人来,用火药把各个窑口都炸深一些,以便于以后提高产量。
并且,昨日见到那些村民之后,一直令许山海想不通的一个问题,终于得到了解释。
那就是,为什么那些窑主,好好的会着急把手中的窑口以极低的价格出手?
原因就是,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感受到了侵袭的安南人,所带来的危险,所以,趁着安南人还没来之前,把窑口卖掉,然后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