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速。
正午的太阳高悬,却照不亮这座沦陷的城。
浪速的街道上,本该是熙攘的人潮,此刻却成了百鬼的盛宴。
青面獠牙的鬼撕开行人的喉咙,鲜血喷溅在便利店玻璃上;河童蹲在道顿堀的河沿,湿漉漉的手爪拖拽着落单的路人下水,水面咕嘟咕嘟泛起猩红;巨大的鵺(yè,出自平家物语)展开黑翼掠过天空,阴影所至,武装直升机的螺旋桨骤然扭曲断裂,坠毁的残骸砸进人群,爆开一团团血肉烟花。
防卫队的坦克列阵轰鸣,炮口对准了街头那只三层楼高的土蜘蛛,可炮弹还未出膛,蛛丝便如钢索般绞碎了炮管。钢铁巨兽在嘶鸣中解体,驾驶舱内传来短促的惨叫——半透明的怨灵正从仪表盘的缝隙里渗出,用晦暗不定的爪掐住士兵的脖子。
破甲,根本无需穿甲弹。
“子弹......子弹对它们没用啊!”一名队员崩溃地嘶吼着,下一秒便被烟烟罗的火焰吞没,焦黑的骨架还保持着扣扳机的姿势。
天守阁的方向,茨木童子坐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狂笑,手中的头颅还在滴答淌血。
整座城市像被扔进了神隐的裂缝,霓虹招牌与破碎的肢体一起闪烁,现代文明在妖异的狂欢中土崩瓦解。
远处,大天狗挥动团扇,飓风掀翻整排装甲车;柏油马路突然裂开,钻出一辆燃烧着地狱火的骸骨列车碾过逃窜的人群,铁轨由肠子铺就。
整座浪速都在哭泣,但哭声很快被咀嚼声淹没。这里已不再是人间,而是百鬼的餐桌。
曾经高高在上的阴阳师们,此刻华贵的狩衣被撕成褴褛的布条。他们颤抖的手指捏着符咒,可咒文还未念完,就被怨女的指爪贯穿胸膛——那张惨白的俏脸凑近断气前的阴阳师,戏谑地舔舐着他脖子上溅出的血。
“区区凡人,也配驱使我?”
神社的巫女们早已失去往日的清冷高贵,洁白的千早染满血污。一位容貌绝美的巫女被络新妇的蛛丝缠住脚踝,倒吊着拖向半空。她哭喊着挥舞神乐铃,却被蛛妖用尖锐的足肢挑开衣襟,映出雪白。
“纯洁的灵体最美味了......”络新妇的复眼里映出巫女绝望扭曲的脸。
寺庙的高僧额头青筋暴起,佛珠串在猛力挥动中崩散。他的金刚杖砸碎了一只小妖的头颅,可转眼就被青坊主的禅杖击碎膝盖。
“阿弥陀佛...”青坊主阴笑着,看着跪倒在地的僧侣,“你的佛,救得了你吗?”
逃亡的队伍在不断减员。
一位穿着价值百万日元定制西装的当地神道教掌教突然停下脚步,他的金丝眼镜歪斜地挂着,脸上浮现出狰狞疯狂诡异崩溃的笑容。“呵呵...哈哈哈...”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主动走向饿鬼群,“来啊...吃了我吧...”下一秒,他的四肢就被不同的饿鬼撕扯开来,内脏哗啦洒了一地。
仅存的五人背靠背站在心斋桥的废墟上。
最年长的阴阳师嘴唇哆嗦着,手中的式神盘早已碎裂:“我们...我们甚至还没完成‘泰山府君祭’的修习...”
(简单提一句:唐时,泰山府君由安倍仲麻吕传入并奉为安倍家主神,其后常施行泰山府君祭法,并以安倍晴明为最有名。不是在乱写,阴阳道本就是唐时传过去的,属于阴阳家的学说,只是经过长久的历史变迁,现代人一提起阴阳师就会下意识想起本子那边带着高帽子的家伙们,实际是那些都是我们的东西,很可惜后代没人重视了,也没人宣传了。他们本土的东西是神道教,但是神道教最开始没有自己的教义和典籍,这些东西也是在后世之中不断偷偷拿拿缝缝补补完善的。)
“小心!”
一道黑影闪过,鸦天狗的铁棒将其中两人的脑袋像西瓜般砸烂。剩下的三人转身要跑,却发现不知何时已被百目鬼的无数眼球包围——每一个瞳孔里都倒映着他们扭曲变形的恐惧面孔。
(说鸦天狗是大天狗的部下,鸦天狗更像乌鸦)
“真是遗憾呢~”御女形态的红叶狩坐在尸堆上晃着双腿,“要是再给你们一百年修炼...说不定能多挣扎几分钟?”
最后一位神社巫女跪倒在地,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花,奉献给神灵的躯体不停抖动。她看着逼近的妖怪们,颤抖的手握紧了短刀——却不是对着妖怪,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至少...不要被活活...”
刀光闪过。
一头手持大刀全身上下就穿了条兜裆布的大块头青鬼,用与其身形不相符的灵敏速度一巴掌就拍飞了巫女手中的短刀。
哈哈大笑着一只大手攥紧巫女小姐两条白嫩纤细的小腿,倒提而起走向自己临时征用的“巢穴”,那里至少还关押着七八个被打断了四肢的妙龄男女。
旁边一口支起来的大锅,正咕咚咕咚冒泡。
却不曾想到,这看似邋遢的家伙,居然有着最文明的用餐礼仪。
紧急时刻,不得已之下。
88式地对舰导弹紧急发射,目标浪速。
弹头搭载的高爆燃烧战斗部在妖怪群最密集的浪速中央区上空精准引爆。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连环爆炸将整片街区化作火海。烈焰如浪涛般席卷街道,数百只低阶妖怪在高温中瞬间汽化——涂壁(小妖)的土块身躯崩裂四溅,灯笼鬼的火焰被更猛烈的爆炸吞噬,成群结队的饿鬼在火墙中扭曲成焦炭。
浓烟中,防卫队指挥中心的屏幕上闪烁着热源反应。军官们攥紧拳头:“有效!继续装填第二波——”
但他们的欢呼戛然而止。
燃烧的废墟间,一个庞大的阴影缓缓站起。茨木童子被烧焦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他随手抓起半截燃烧的坦克炮管塞进嘴里,钢牙将金属嚼得粉碎。
“就这点把戏?”恶鬼的狂笑震碎周遭残存的玻璃。
不止茨木童子,稍微强力些的妖怪们都在这场导弹袭击下损伤不大,快速恢复。
这种又疼又不致命的攻击最是能激起妖怪的凶性。
幸存的妖怪们发出嗜血的嚎叫。
“导弹...对高阶妖怪无效!”监测员的声音带着绝望。
更可怕的是,爆炸似乎彻底激怒了这些超自然存在——大天狗的羽翼掀起飓风,将燃烧的汽车残骸卷向已经彻底丧失胆气的防卫队阵地,刚才一波轰炸,带走了他们不少自己人;牛鬼用蛮力举起整栋燃烧的大厦,肆意朝着周围投掷发泄。
指挥中心里,导弹发射按钮前的军官手指颤抖。屏幕上的灵气辐射值突然异常飙升——不是来自他们的武器,而是从妖怪群中央传来的诡异能量反应。
只见一个穿着木屐的小老头,双手插袖,正一颠一颠的走向监测员的身前,被吓到浑身颤抖的监测员实在是跑不掉,只求对面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老头能给自己的痛快。
“啊,小伙子不要害怕,你拿好这个东西,在下去去就回。”
滑瓢盯着摄录,下一秒空间发生轻微扭曲,再一秒。
他已经只身来到了后方指挥部。
这一刻,数十双惊恐犹疑的眼睛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小老头,没人觉得他是弱小之辈!
更多的恐惧则是——身处后方,也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