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厅外传来凤朝鸣急促的声音:“禀老爷,大少奶奶带了大少爷,上马车离开山庄了!”
不待周老爷出声,钱满粮急道:“快留下他们!”
“回禀钱管家,在下留了,留不住……”
“知晓了。朝鸣,你且进来。”周老爷对金凤凰与周萧景的离去,似漠不关心,甚至脸上显出嫌恶之色来。
凤朝鸣听周老爷令自己上厅,忙跨步进了厅门,躬身上前:“老爷!”
“去,备辆骡车,将这老婢拉到百里外扔下,任其自生自灭!”周老爷看也不看昏迷在地的程妈,吩咐凤朝鸣。
“是,老爷!”凤朝鸣领令,叫来两名小厮,将程妈拖出厅去。
“老爷,大少……”钱满粮担心周萧景的伤势,欲向周老爷求情,留下周萧景夫妇在山庄养伤。钱满粮话刚出口,便被周老爷冷目斥视,意在提醒钱满粮,周萧景夫妇已与周家山庄无关了。
钱满粮明白周老爷眼里的意思,话到嘴边,也戛然而止,只是难过地低下头来。
“乖徒儿,莫要担心,周公……萧景的伤为师已给他诊治过了,药也留了给他,只要静心调养,定无大碍。”白头童翁安慰钱满粮,话中有话地道:“让他们走吧,寻个清幽避世地,对他们有益处。”
白头童翁起身来,向周老爷告辞:“周老爷,老夫信已送到,事也尘埃落定。老夫便告辞回乢山去了,周老爷保重!”
见白头童翁要走,周老爷也知强留不下。感激地向白头童深作一揖以表谢意:“白前辈,若不是您将信送与鸿泰,周家山庄将万劫不复,鸿泰不知如何表达对白前辈的感激之意!”
“周老爷莫多礼,老夫亦是与周家山庄有缘分。如今,乖徒儿得回了自己的身份,老夫也着实为他高兴。老夫帮周家山庄,也等于帮乖徒儿。”白头童翁和善地道,并走到钱满粮的面前,钱满粮忙欲起身,却被白头童翁拦住。
“乖徒儿,莫要多想,这些原本就是你的,好好与你的父亲共同经营周家山庄。为师要回乢山了,你可有话让为师捎给媚儿?”白头童翁问道。
钱满粮想了想,道:“师父,徒儿此时脑里一片混乱,着实不知道要对媚儿说什么。师父,待徒儿得空,定回乢山看望师父与媚儿。师父您自己保重!”
“好,乖徒儿,为师已将你所需的药都留在你的房里,你脚伤未愈,多多静养!”
“是,谢谢师父!”钱满粮心里一酸,眼里泛起泪来,依依不舍地看着师父与师姐萧红玉在周老爷的亲自相送下出厅去。
当日,周老爷令钱满粮写下一封休书,将吴金乔送回了吴家村。并要择吉日让钱满粮认祖归宗。钱满粮恳求周老爷:“老爷,认祖归宗之事往后延一段时间,容满粮缓一缓!”
周老爷虽认子心切,但也不忍逼迫钱满粮,只能应允,却提出一个要求:“满粮,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是不是应该改口了?”
钱满粮似还没从三十余年的下人身份中抽离出来,犹豫片刻,向周老爷跪了下来,伏地叩了三个响头,叫道:“父亲!”
“好好!我儿快起身。今后,我们父子联手,定能将周家山庄经营的更好!”周老爷眼泛泪光,激动地搀起钱满粮送回椅上坐下。
“父亲,满粮还有一重要事未来的及向您禀报!”在周老爷的面前,钱满粮习惯了躬身垂首。
周老爷心疼地望着恭恭敬敬的钱满粮,在心里轻叹一声,问道:“是何重要事?”
“回父亲,周县令出事了……”
“不易?他出了何事?”周老爷惊的睁大眼睛,不置信地急问。
“满粮前几日便知道了,后派人去打探。得到的结果是,之前伺候周公子前任夫人的一个丫鬟,到御史府将周公子告了……”
“丫鬟告主子?这真是反了天了!”周老爷震惊之余,便是满腔愤怒。
“这其中是什么原因,外人也不知晓。史御史亲自坐镇县衙公堂上,并将自己已葬了三年的女儿开棺验尸。听闻那史千金,确实是周公子着丫鬟在羹汤里下了药,而导致史千金暴毙身亡。”钱满粮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告知周老爷。
“不易能干出如此蠢事?”周老爷着实不信周不易会犯下这般的愚蠢之事。
“许是无心之失吧。”
“我看他就是色令智昏了,贪恋颜家小女的姿色。”周老爷气得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的几面上的茶盏发出细碎的震动声:“不易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禀父亲,周公子已被锁上重镣,收押于县衙大牢,只待公文一到,即刻押解进京重新审理定谳。”
“这……若是寻常人命,还可想想法子帮帮不易。现如今他要了史千金的命,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周老爷直觉头疼,忍不住用手指按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父亲,周公子不止犯了一桩命案,他还供出好几桩命案。其中谋杀前任县令何仁义和梁家帮二十余人命案,哪一桩都够重判周公子极刑。”
周不易除了下药史玉芬之事未与周老爷商量,谋杀何仁义,灭口梁家帮二十余众,周不易都来周家山庄与周老爷商讨过。
周老爷沉思良久,忧心道:“不易会不会连累周家山庄?”周老爷的担忧,亦也是钱满粮的担忧。
“若周公子聪明,明知自已难逃死路,定不会牵连山庄……”
“他若是聪明,当将史千金像供祖宗般供起来,怎还会向她下药?蠢不可及,着实是蠢不可及!”周老爷额头青筋暴起,恨声道:“若这么个蠢货再将周家山庄拖进去,我们将遭到灭顶之灾!”
“这……如何是好?”钱满粮锁紧眉头,思索着对策
廊下铜漏滴答作响,在死寂的书房里敲出紧绷的节奏。良久,钱满粮忽然抬头,瞳孔里燃起暗红的火苗。相对而坐的周老爷默契地抬眼望向钱满粮,父子二人隔着案几对视,眼底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倾泄出来——那是困兽犹斗的决绝,也是破釜沉舟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