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嘉予还想说什么，老爷子摆摆手，“小予啊，你先听外公说，墨琛这个孩子虽然姓林却随了我们老曹家人的性子，内敛，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
“他从小就是最守规矩的孩子，听话，愿意压抑自己的意愿服从安排，不管几岁从来都是副大人模样，没有孩子的童真。”老爷子说到这叹了口气，“我们放心的同时也很担心他，直到他回到父母身边读书才发现他有了改变。我们一直以为是墨琛父母的原因，后来看到那一踏踏的照片，才知晓是因为你。”
“墨琛上大学时很用功，个性较之从前也要开朗许多，但只是开朗却并不开心，我能看出他有很多心事，每当问起他也总是闭口不谈，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与你结婚后。”
徐嘉予一愣，惊讶地抬起头，老爷子轻轻一笑，“生气，生机勃勃的生气，也可以说是人气。”
外婆用手肘轻轻碰了外公一下，“别说那么复杂了呀，你外公的意思是小琛跟你在一起后有了情绪，那么多年我们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他看你时会不自觉的笑，看到你跟曼曼说话还会吃醋。”她笑出声，“还是活了大半辈子才知晓，我这个外孙子占有欲那么强。”
“好啦！扯远了。”外公抬手虚按了两下，又握住了外婆的手，“小予，我们一家都是医生，很能理解作为医生家属的辛苦，更何况你现在也在事业上升期。外公外婆晓得你们小两口工作辛苦，有时候可能连面都见不到，但外公想告诉你，墨琛一定是爱你的，只是这孩子责任心太强了。”
老爷子说到这长长叹口气，眼眶似乎也有几分湿润。
“其实，从他上大学时我就看出来，那孩子虽然努力但却不一定喜欢这份职业，只是因为选择了而努力去做。直到墨琛父母去世之后，我看到他明显的转变。再后来看到遗物才知晓他父母对他的期盼——希望他永远做一名善良有责任感的医生。”
“没结婚他可以一心扑在工作上，可结婚后恰恰也是因为这份责任感，让他只顾大家忽略了你们的小家。如果因为这个你提出离婚，我们家能理解，但也会觉得可惜的，毕竟你们年纪轻轻却一起度过了那么长久的岁月，这很难得。”
“昨天，我接到李院长电话，他说墨琛已经着手申请新课题了，看样子是想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科研上去。”老爷子轻叹，“想要当学者型医生，在事业上有建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科学家小时候总是经常听说，可等人长大了又能见过几个呢？这对他来说无疑又是一项挑战。虽然那孩子还是没说原因，但我想有一方面是为了你和你们的小家。”
徐嘉予不懂新课题意味着什么，但能听懂那是条艰难的路，更听懂了外公的言外之意，是不希望他们离婚。
“外公，您误会我们了，从始至终都是墨琛要跟我离婚，为了我的人身安全。”
徐嘉予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老子失神了许久，最后还是外婆叫醒了他。
“举着镰刀的死神盘踞在每一个外科医生的肩头，死亡永远是最后的结局，人死不能复生。”老爷子眼望前方默默念叨，良久才回过神，“墨琛那孩子是因为太过爱你又无法放下肩头的责任，才做了这种选择。好孩子，委屈你了，不过你也不要怪他。”
徐嘉予红着眼摇头，“外公，我从没因为这份责任感而怪过他。”
“前段时间，当我得知父亲再婚的真相，我一度想不明白为了一句诺言，真的要做到赔上自己后半生的，妻女离散的程度吗？”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自我的人，我一直以为所谓的“责任”就是人要学会为自己负责。在自己的位置上，承担自己的责任，认真对待自己的使命。”
“然而，当我看到林墨琛，想起他做的一切才豁然开朗，那时我才明白了责任真正的意义。这两个字不仅是义务和职责，更是对自我、对他人、对社会的担当和承诺。”
“受到他的启发，让我深藏在心中十多年对父亲的憎恨得到了释然，也让我找到了工作真正的意义。”
“人不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副设定好的程序，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改变的‘不完美’，但正是这些不完美勾勒出了一个鲜活的他。”
“我爱的从不是人们眼中天才医生林墨琛，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爱的反而是那个不完美的林墨琛。”
“因为爱才会让一个金刚铁臂的人有‘弱点’，他会情绪化，会失控，会贪心会焦虑，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他爱我。所以，我从未想过要和他分开。”
徐嘉予将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完，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唰”的就红了。
迎着老两口满含笑意的目光，徐嘉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外公外婆，还有件事情我一定要澄清，曼曼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哦呦！懂懂懂！”
也许是彻底解开了心结，老两口都发自内心笑了出来，外婆更是一个劲儿地夹菜，还铺了床让她休息好了再回家。
躺在床上，徐嘉予拿出手机想给林墨琛打电话，然而刚打开屏幕，林墨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老婆，节目录完了吗？】
太久没听到林墨琛说出这两个字，徐嘉予的脸不自觉烧了起来，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结束啦，外婆亲自下厨做了好吃的饭菜给我吃，我还知道了某人为我做的傻事！】
【小陆医生说，你们外科医生最享受什么站在手术台上的‘心流’状态，还有手术结束后看到监护室里平稳的心电图的成就感。他还说这种成就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是对他无数个日夜努力学习的最好回报。】
【可是你……为了我……】
徐嘉予突然觉得那些话太过沉重，如果林墨琛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的热爱和梦想，这并不是她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