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特拉的这番话让众人沉默下来，阿不思不死心追问。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阿斯特拉笑着摇摇头。
“我已经死了，这是事实。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现在的我大概还在工作……”
话听到一半的盖勒特开口了。
“所以下次见到你就是我们死的时候？”
维多利亚趴在阿斯特拉肩膀上瘪着嘴。
“老板你说话怪不讨人喜欢的。”
盖勒特默默瞥过去，维多利亚这次倒是不怕了，立刻抱住阿斯特拉的胳膊得意扬眉。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这次我有靠山了，你来骂我，扣我工资啊！”
盖勒特无语了，等阿斯特拉走了之后在好好教训这个淑女小姐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压了回去。如果阿斯特拉能留下来，他多忍忍一点都不淑女的淑女小姐也没什么。
“虽然这话有点不好听，但盖勒特说的也没错。”阿斯特拉原本打算抬手揉一揉维多利亚的头发，但他的指节僵硬，并不能做好这个动作，也就放下了。
“不过你们分到的接引者不一定是我，如果你们愿意，我会去接你们。”
维多利亚一直盯着阿斯特拉的手，一边应着一边点头。
“愿意愿意！到时候我们组团一起去！”
此话一出，盖勒特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深吸好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
“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我们的淑女小姐还有高超的预言天赋，甚至能预言到整个纽蒙迦德同时组团一起死。”
这声音越到最后越咬牙切齿，维多利亚也知道自己理亏，缩在阿斯特拉身后给自己找补。
“我这不是想着给阿斯特拉减少工作量吗……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自己去。”
盖勒特再也忍不住了，拔出老魔杖就要让维多利亚知道谁才是老板！
“盖勒特，冷静。”
阿不思和阿斯特拉同时压下盖勒特手里的老魔杖，只是阿斯特拉的动作还有些僵硬。察觉到这一点的盖勒特也没再计较什么，冷哼一声把魔杖收回去。
但紧接着，盖勒特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阿斯特拉半夜出现在自己房间外面肯定是因为知道自己是整个纽蒙迦德最靠得住的正经存在，所以才在复活的第一时间来找他。可维多利亚是怎么回事？
大半夜不睡觉，城堡外面还下着那么大的雨，奉行淑女风范的淑女小姐却在这种情况下爬墙，还爬到自己房间外面了？
“你大半夜爬什么墙？”
维多利亚倒是格外诚实。
“外面雨太大了睡不着，我想着起来去溜龙。”
盖勒特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你是说，凌晨下着暴雨，你在纽蒙迦德这块周围全是崎岖山路的地方，溜一只有一座房子那么大的龙？”
维多利亚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对啊，我睡不着嘛。而且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次睡不着就去溜龙。可能今天太黑，下雨遮挡视线了，所以小汤米和安德鲁没看见我。”
盖勒特已经能猜到事情的大体发展方向了。
“所以你在窗户那边听完了我和那三个年龄上来智商没上来的格林的对话？”
“不包括你。”他转头冲阿斯特拉补充一句，又把头转回去继续怼维多利亚：“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半夜爬墙不要到我窗户门口？”
维多利亚对着手指头，依旧诚实点头。
“有。”
这副老实模样让盖勒特浑身发毛，于是他轻描淡写道：“嗯，扣工资。”
维多利亚难以置信抬头。
明明自己已经这么老实了！
“唔——阿斯特拉亲爱的！”
“你叫阿斯特拉也没用，今天的工资我扣定了！你下次再半夜爬墙爬到我窗户边试试！纽蒙迦德城堡那么大，你爬哪里不行？”
“我这不是怕老板你每次和阿不思吵完架后大半夜抱着被子悲伤胡思乱想吗？而且又不是我一个，我偶尔也会和维利耶还有玛吉换班的……”
盖勒特深吸一口气，举起老魔杖。
“你们都别拦我——”
阿斯特拉咳了几声，按住了盖勒特的魔杖安抚他。
“冷静一下，盖勒特。维多利亚他们只是怕你出点事。”
“那请我最亲爱的阿斯特拉·格林先生告诉我，我能出什么事？”盖勒特幽幽望过去：“我在自己的地盘会出什么事？自我了结性命？另外，你看着我这张脸！”
盖勒特指着自己那张皱纹增生已经蓄起胡子的脸，又去指维多利亚那张皮肤光洁、朝气蓬勃、神采奕奕的脸。
“美好都是拿悲哀换的！你别转头，看着我这张脸！我和她到底谁比较适合喊冤？”
阿斯特拉看着盖勒特那张脸，又看看维多利亚，最后轻咳两声。
太久没操控过实体了，语言功能掌握的还不是很习惯。
“你也知道，盖勒特，维多利亚的心态比较好。或许你可以尝试放宽心，像她一样乐观一点……”
阿斯特拉抬起手，维多利亚立刻把脑袋凑上去给了盖勒特一个几乎能照亮整个纽蒙迦德的灿烂笑容。
盖勒特呵呵两声，又看向阿不思。
“阿不思，我不乐观吗？”
盖勒特在外出任务时的意气风发和在纽蒙迦德的生无可恋让阿不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选择折中的方法。
“有时候，咳咳，挺乐观的。”
盖勒特凑过去紧紧盯着阿不思。
“真的吗？”
“当然！”阿不思移开视线：“挺意气风发的。”
在阿斯特拉的注视下，盖勒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看来自己死去的这些年里，他们的关系发展还不错。
几人又简单聊了一些，谁都没有提阿斯特拉离开的话题。
天色太暗，盖勒特把维多利亚打发去睡觉，又问阿斯特拉的打算。
死人不需要睡觉，阿斯特拉打算去看看他的孩子们。
纽蒙迦德还是老样子，阿斯特拉在墙上看到了自己的画像。画像里的他闭着眼睛，就像一幅普通的肖像画。
他好像能看到盖勒特他们每次停留在这里的模样。
他继续走，没有停留，一直到安德鲁门前，他抬手，想敲门时却胆怯了。
或许安德鲁打开门，第一眼会把自己认成另一个“阿斯特拉”。
他下定决心轻敲两下，等了很久却没有动静，咚咚的敲门声回荡在走廊内。
也对，他忘记现在已经很晚了。
阿斯特拉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不顾礼貌直接进自己侄子的房间。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思索着，踌躇一会儿想着要不要去那个“阿斯特拉”那里碰碰运气。
可惯性动作比阿斯特拉的脑袋反应的更快。
咔哒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擅自进孩子的房间，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阿斯特拉小心合上门，衣料摩擦声从房间内传出，安德鲁的声音随之而来。
“谁？”
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
阿斯特拉叹了口气，打开门走进去。
“抱歉，我……”
“停——”
隐约辨别出来人后，安德鲁紧急叫停阿斯特拉。捂着脸摆手。
“别，千万别叫我哥哥！你这样我害怕。让我有种大逆不道的感觉。”
这明显是是把阿斯特拉认成另一个“阿斯特拉”了。
自从知道“阿斯特拉”在辈份上是自己的弟弟后，安德鲁直接拿出了和汤姆的相处方式。
不摆架子，也没什么疏离行为。极为放松的靠在床头，一看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安德鲁歪在床头看向阿斯特拉的方向。
“先过来坐着。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找我了？是害怕吗？毕竟你之前一直待在镜子里，没有来过真正的人间。”
看着阿斯特拉一步步走近，安德鲁专门往里挪了挪，将床位空出来一大半拍了拍，示意自己的“弟弟”坐在这里。
“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你和汤姆我都会照顾好，会慢慢习惯的……”
房间里只有一盏烛台亮着，脚步声接近，床边轻微下榻一块。安德鲁却在来人靠近时垂下眼睛。
“抱歉，我还是不习惯。看着你总会让我想起小叔叔。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疏远你，我永远都是哥哥。不过在叫法上，你还是叫我安德鲁吧。就算以后习惯了，被这张脸叫哥哥也有点不自在。”
阿斯特拉安静看着这个已经长大许多，甚至走向衰老的孩子，不会跳动的心脏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散发出了腐败苦涩的味道。
他轻声开口。
“安德鲁。”
只一声，安德鲁瞬间意识到这个阿斯特拉不是今天刚遇到的那个“弟弟”！这是——
他猛地抬头，撞进那双熟悉的眼睛，酸涩苦闷全部汇集到眼球，多到溢出来。
“小叔叔！”
安德鲁得到了一个冰凉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