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府邸那朱漆鎏金的大门,在寻常日子里,是落云城无数人仰望的存在,是权势与财富的象征。
寻常人路过,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生怕惊扰了门内贵人。
然而今夜,这扇象征着尊严与地位的大门,在山洪海啸般的冲击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轰——!!!”
一根由数名匪寇合力扛着的、碗口粗的攻城槌,包裹着厚重的铁皮,带着呼啸的恶风,狠狠地撞在了门上。
巨响声中,坚实的门板瞬间向内凹陷,无数木屑爆射开来。
门后的门闩应声断裂,两个负责顶门的家丁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口喷鲜血,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影壁上,当场没了声息。
大门轰然敞开。
门外,是密密麻麻的火把,映照着一张张因愤怒和嗜血而扭曲的脸庞。为首一人,正是黑风山大当家,熊魁!
他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的络腮胡子根根倒竖,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他手中没有拿寻常刀剑,而是一柄硕大无朋的开山巨斧,斧刃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上面还沾染着刚刚城卫军的血迹。
“小的们!给我杀!”
熊魁声如沉雷,巨斧向前一指:“今夜,王家府邸,鸡犬不留!!”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彻底将王家的安逸祥和撕得粉碎。
数百名如狼似虎的匪寇,手持各式兵刃,怪叫着,嘶吼着,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敞开的大门疯狂地涌入了王家府邸。
最先遭殃的,是闻声赶来的一队护院。
他们平日里仗着王家的势,在落云城作威作福,欺负个平民百姓还行,何曾见过这等亡命之徒组成的杀戮阵仗?
“敌……敌袭!快!结阵!!”
护院头领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却在发颤。
然而,所谓的阵型还没来得及组成,就已经被匪寇的洪流彻底冲垮。
一名匪寇狞笑着,一刀便将一名护院的头颅砍飞,滚烫的鲜血喷了三尺高。
另一名匪寇则更为残忍,手中的狼牙棒直接将一名护院的胸膛砸得塌陷下去,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骨骼碎裂声、临死前的哀嚎声……瞬间交织成了一曲血腥而残忍的交响乐。
王家的护院们瞬间崩溃了。
他们所谓的精锐,在这些刀口舔血的悍匪面前,简直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们丢盔弃甲,哭喊着四散奔逃,却被追上的匪寇一个个砍翻在地。
鲜血,迅速染红了前院的青石板路。
……
“家主!家主!不好了!”
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王家家主王腾的书房,脸上毫无血色,连礼仪都忘了。
王腾年近五旬,保养得宜,此刻正拥着一名新纳的美妾,在书房里赏玩一幅前朝的名画,闻言顿时眉头一皱,不悦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没看到我正有雅兴吗?”
“家主!不是啊!”
管家带着哭腔,指着门外,“匪……匪寇!是黑风山的匪寇杀进来了!前院……前院已经顶不住了!”
“什么?!”
王腾脸色剧变,手里的画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一把推开怀里的美妾,快步冲到门口。
冲天的火光,震天的喊杀声,以及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一盆冰水,从他的头顶浇下,让他从内到外凉了个通透。
黑风山?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直接攻打落云城的望族?!
“快!快去请老供奉出山!”
王腾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还有!让所有护卫都集结到内院!快去!!”
他的命令在混乱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整个王家府邸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尖叫的侍女,哭喊的家丁,抱头鼠窜的旁系子弟,与凶神恶煞的匪寇们撞在一起,随即便是手起刀落,一蓬蓬血花在华美的庭院中肆意绽放。
精美的瓷器被打碎,名贵的字画被撕裂,价值连城的古董被匪寇们一脚踹翻。
这座平日里威严华贵的府邸,此刻正沦为人间地狱。
……
听风楼顶,雅间之内。
玄元闭着双眼,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肉眼虽然看不到王家府邸内的景象,但他的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触手,早已笼罩了那片区域。
在他的“视野”里,王家府邸那原本旺盛如火的数百道生命气息,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接二连三地熄灭。
每一道气息的熄灭,都像是一朵微弱的烛火,在狂风中被吹灭,短暂地挣扎一下,便彻底归于黑暗。
“真是……脆弱啊。”
玄元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王家的护卫,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一击。
就像一群被圈养已久的看门狗,对着平民龇牙咧嘴还行,一旦遇上真正的饿狼,便只剩下被撕碎的份。
不过,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一道相较于其他护卫要强横不少的气息,从王家内院深处升腾而起,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决绝,逆着人流,朝着前院冲了过来。
“哦?总算有个像样的演员登场了。”
玄元来了兴致,将更多的神识集中了过去。
……
王家内院。
“都给我顶住!不想死的就拿起武器!”
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青年,手持一杆银枪,厉声喝道。
他叫王枭,王家家主王腾的长子,也是落云城小有名气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已是炼体七重的武者。
此刻,他双目赤红,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心中的愤怒与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在他的身边,聚集了二十多名王家最后的精锐护卫,以及几名忠心耿耿的族人。这是王家最后的防线。
“少主!匪寇太多了!我们……我们冲不出去啊!”
一名护卫颤声说道。
“闭嘴!”
王枭一枪将一名试图冲破防线的匪寇捅了个对穿,鲜血溅了他一脸,让他更显狰狞,“我王家没有孬种!今日就算是死,也要从这些杂碎身上啃下几块肉来!杀!”
在他的激励下,残余的护卫们也爆发出了最后的血性,暂时抵挡住了匪寇的冲锋。
王枭手中的长枪,如同一条出洞的毒龙,枪出如电,每一击都精准而狠辣,转眼间便有七八名匪寇丧命于他的枪下。
他的勇猛,也引起了匪寇头目的注意。
“妈的,这小子有点扎手!二当家,三当家,一起上,弄死他!”一名匪寇头目吼道。
话音刚落,两道壮硕的身影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一人使着双刀,刀法诡异,专攻下三路。
另一人则用一双铁爪,爪风凌厉,撕裂空气,发出“嗤嗤”的声响。
这两人,正是黑风山的二当家和三当家,都是炼体六重巅峰的好手,两人联手,就算是炼体八重的武者也要暂避锋芒。
王枭见状,脸色一凝,却毫无惧色。
“来得好!”
他爆喝一声,长枪一抖,挽出数朵枪花,竟是主动迎了上去,以一敌二!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
王枭虽勇,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在两大当家的围攻下,他渐渐落入了下风,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而他身后的防线,也在匪寇们更加疯狂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少主!小心!”
一声惊呼传来。
王枭心头一凛,下意识地侧身闪躲。
“嗤啦!”
三当家的铁爪,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起一大片血肉,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动作瞬间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的停滞,是致命的。
二当家的双刀,如同两条毒蛇,抓住了这个空隙,一刀砍向他的右腿,一刀抹向他的咽喉。
王枭瞳孔猛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他拼尽全力扭动身体,避开了咽喉的要害,但砍向右腿的那一刀,却再也无法躲开。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伴随着王枭的一声惨叫,在混乱的战场上响起。
他的右腿被齐膝斩断,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枭儿!!”
远处,刚刚在几名供奉护卫下,从密道口出来的王腾,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哈哈哈!什么狗屁天才,还不是要死在老子刀下!”
二当家狞笑着,举起血淋淋的钢刀,便要朝着王枭的脖子砍下。
也就在这时,一股恐怖的威压,从王家后山祠堂的方向,冲天而起。
“何方宵小!敢在我王家撒野!”
一个苍老而宏亮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声音中蕴含的威势,让在场所有匪寇的动作都为之一滞,只觉得心神剧震,气血翻涌。
就连正要挥刀的二当家,也被震得头晕眼花,手臂一软。
听风楼上,玄元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炼气境?王家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老怪物……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这出戏,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几分。
随着那苍老声音的响起,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后山的方向激射而来。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灰色布袍,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蕴含着雷霆。
他每一步踏出,身影便会闪烁出数丈之远,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几个呼吸之间,他便跨越了数百丈的距离,出现在了内院的战场之上。
“老祖宗!”
王腾看到来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涕泪横流:“老祖宗!救我王家!救救枭儿啊!”
这老者,正是王家真正的定海神神,已经闭关二十年,几乎被世人遗忘的老祖,王伯安!一位货真价实的炼气境强者!
王伯安没有理会王腾,他的目光,落在了倒在血泊中的王枭身上,以及周围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寇身上。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他枯瘦的身体里弥漫开来。
“一群蝼蚁,也敢犯我王家天威……死!”
他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正要对王枭下手的二当家,凌空一划。
一道无形的劲气,瞬间破空而出!
那名二当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眉心一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下一刻,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他的眉心一直延伸到下巴。
“噗通。”
他的身体,像是被劈开的木柴,干脆利落地分成了两半,朝着两边倒去,内脏和鲜血流了一地。
一指,秒杀炼体六重巅峰的武者!
这就是炼气境的恐怖!
所有匪寇都被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手脚冰凉。
他们引以为傲的凶悍和武力,在这位王家老祖面前,简直就像是三岁孩童的玩笑。
就连匪首熊魁,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也第一次流露出了惊惧之色。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老头,带给他的压力,比一座大山还要沉重。
“撤!快撤!!”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匪寇们如梦初醒,再也顾不上烧杀抢掠,怪叫着,争先恐后地朝着府邸大门的方向逃去。
然而,王伯安又岂会让他们轻易离开?
“来了,就都留下吧。”
他声音冰冷,身影一晃,瞬间冲入了匪寇群中。
那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王伯安所过之处,无论是普通的匪寇,还是炼体的头目,都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的手指,他的手掌,甚至是他衣袖带起的劲风,都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又戛然而止。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冲入内院的近百名匪寇,便被屠戮一空。
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要凝成实质。
熊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一块足以将他们整个黑风山都砸得粉碎的铁板!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