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上哪儿知道去呀？我又不是你这种文化人儿。”
“其实简单，每生产出一批降落伞，米歇尔就让降落伞厂负责人背着自家生产的降落伞跳伞。”
涂志明腿长，老陈腿短。
涂志明慢着走，老陈需要紧着倒腾。
涂志明快着走，老陈就需要小跑跟着。
“我说你小子慢点行不？”
涂志明笑着放慢了脚步。
他真不是故意的，这年头的人走路都快，他是惯性使然。
老陈紧着倒腾小短腿和他并驾齐驱。
忽然老陈脑海中一个念头陡然而生，开口问道，“我说上次那个军队的领导说产品不合格就要杀头，该不会是你小子教唆他这么说的吧？”
涂志明大笑了起来，“哪儿能呢？陈叔，你想多了！”
老陈紧紧盯着涂志明的背影，眼中满是狐疑之色。
老陈对质量的把控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
一万两千张席子规格一致，长短宽窄厚薄几乎一模一样，叠在那里像是有刀子裁出来的一样。
涂志明不由心生敬佩，给老陈竖起了大拇指。
“陈叔，厉害啊，你咋做到的？”
老陈道：“我把要求细化了，用什么样的草，多少根经，多少根纬，宽窄多少，厚度多少全都做了规定，不符合规定的我不收。
开始大伙交上来的还有些不合格的，不合规的我就教他们怎么改进，这日子一长，大伙编的越来越好，不合格的产品几乎一件都没有了。”
涂志明由衷赞叹，“陈叔，您真高，是个当厂长的料！”
想了想，说道：“为了奖励您在本次草席收购中的突出表现，激励更多的员工向你学习。
经厂领导班子共同商议决定，给您颁发一个卓越贡献奖，奖金是一百元。
军队来收完席子之后兑现。”
巨大的喜悦像锤子一样击中了老陈。
老头两眼空洞，涅呆呆的发愣。
涂志明既心虚又紧张，就怕老头突然喊一句“噫，我得奖了！”
然后脱掉衣服裤子狂奔出门。
好在老陈还是有点定力的，傻愣了一会儿缓过来了。
“真给我钱？”
“真给！”
“一百块？”
“一百块！”
“你写个字据！不是信不着你，就是有点儿不放心！”
…… ……
派人去军队通知军需处长陈明。
第二天，陈明派来两辆大卡车把一万两千张草席拉走了。
和公家单位的事情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拖延。
原因是公家单位岗位轮换，领导脾气秉性不同。
这个领导雷厉风行，那个领导可能就深沉冷静。
这个领导手底下好办的事儿，那个领导手底下兴许就不好办。
前一个领导欠下的钱，后一个领导未必就愿意还。
为避免夜长梦多，席子拉走，涂志明和海老大骑着高头大马就去找要账了。
陈明这边席子刚刚卸下来，安排好分配工作，回到办公室，涂志明两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陈明笑着道：“以为你们得过个两天才能到呢，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涂志明道：“也不是趁着热乎气儿吗？这席子都是老百姓一根草一根草编出来的，都盼着早点捡到钱好改善生活呢！”
陈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笑了笑说道，“可是目前我手里只有六千块钱。
其余的钱需要向上申请，至少到这个月底才能结账。”
涂志明和海老大面面相觑，涂志明没想到万人驻扎的军区，连一万来块钱都要分开付账。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陈明解释道，“如果是建设兵团那会儿，别说你这一万两千元了，就是再多的钱咱们也无所谓。”
想了想补充道：“要是建设兵团，也用不到和你们采购草席。”
“现在生产建设军团解散了，西北这里只有一个独立师，吃穿住用全靠国家，花一分就只能要一分了……”
陈明在那边吧啦吧啦地说着，涂志明的脑子却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现在的军队可不像后世那么严格，自主权大得很呢。
虽然本地的生产建设兵团解散了，但还是可以办企业，搞商业活动的。
一直到九十年代，上面发了文件，军队才和经营性企业彻底分开，不再经商了。
涂志明心里琢磨着：要是能给草编厂挂上军队的牌子，那可真是小母牛坐飞机——牛上天了。
以后十几年都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生产的东西也不愁没人要，卖出去的东西更不用担心收不到钱，这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啊。
最关键的是，草编厂有了军队背景，那皮革厂也就稳了。
想到这儿，涂志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陈处长，我愿携草编厂投靠咱们军区，希望得到您的接纳！”
一句话把陈明都说懵住了，眼睛看着涂志明，不知他想干啥。
涂志明笑得依旧灿烂，“陈处长，我们牧场大队为军队放养军马，本来就属于咱们军区的下属单位。
目前，我们兴办的这家社办企业主要的销售渠道也是咱们军区。
要不然咱们干脆来个军民联合办厂算了。
这样的话既可以帮我们解决长久的销路问题，军队这边也能获得一部分收益。”
陈明听了，稍稍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吧，这厂子可是你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搞起来的，我们要是插手，那不就成了和老百姓抢生意嘛，多不好听啊！”
涂志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什么与民争利啊，那都是场面话，实际上就是草编厂规模太小，人家压根儿看不上。
他从兜里摸出烟来，给陈明和海老大一人发了一根，自己也叼上一根，然后摸出个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着了。
“陈处长，你看咱们国家现在还不富裕，正是需要积攒力量发展的时候。
为了养活几百万的军队，老百姓那可是勒紧了裤腰带，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上面体谅老百姓，提倡‘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允许部队搞生产、做生意、办企业。
可问题是，如果咱们当兵的都去挣钱了，那训练可咋整呢？
所以说啊，军民合作说不定也是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