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志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汤微凉，温度正好。
“那我不禁要问，既然目的不在于财富掠夺，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推动这件事呢？”
“因为日本……太过富有了。”
小洛克菲勒将茶杯轻轻放回茶几，瓷器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
“他们甚至狂妄地宣称，能够买下整个美国。
而美国，绝不允许这个世界上，存在如此……具有威胁性的国家。”
舱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窗外隐约传来海浪声，茶香在空气中无声流淌。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光透过舷窗，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时间缓缓移动。
涂志明凝视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沉默了片刻。
“洛克菲勒先生。
我猜想，我与这位麦吉士先生并非偶遇，而您也不是偶然来到这艘船上的，对吗？”
小洛克菲勒低笑一声，指尖在膝上轻轻一点。
“涂先生，你真的很聪明。
实话说吧，的确如您所想，我出现在这艘船上，正是因为您也在这里。”
他语气坦然，带着掌控局面的从容。
“原本想着，或是在舞厅，或是在赌场，我们来一场自然的偶遇。”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可您似乎非常爱您的太太，总是和她形影不离，这让我们少了很多沟通交流的机会。
所以，我只好请麦吉士先生帮忙，制造了这场'偶遇'。”
涂志明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
“原来像你这样的社交达人，也会有面临交际困境的时候。”
“有些事情，总是自然发生会更好！”小洛克菲勒也跟着笑道。
涂志明伸手拿起紫砂壶，为两人重新斟满茶水。
“您特意来找我，实际上是想要招纳我，对吗？”
“对！”
小洛克菲勒迅速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你的两个保镖，似乎都是中方安排的，而且两人都有参军，以及在首都特训的履历。”
“没错。”涂志明平静地回答，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们确实有这样的履历。”
“这么看来，大陆方面似乎并不怎么信任你啊！”
小洛克菲勒语气平淡，浅色的眼睛仔细观察着涂志明的反应。
涂志明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派人保护是出于不信任。”
小洛克菲勒几不可察地撇了下嘴角，未予置评。
“涂先生，您能猜测出我来找你的真正原因吗？”
他换了个问题问道，眼神紧紧盯着涂志明。
涂志明端着茶杯，沉吟了片刻。
“我隐隐约约有所猜测。您是想要招揽我，对吗？”
“冰狗！”小洛克菲勒呲着牙笑了。
“你们看中了广阔的中国市场，需要有一个人充当中间人，做你们的合作伙伴，对吗？”
小洛克菲勒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叩击了两下。
“涂先生，和您讲话真是痛快，一点就透。
《广场协议》签订之后，日本的出口开始转向内需。
大批的资金都涌向了股市、地产和私人消费领域。
未来的日本，必将面临经济衰退、工厂倒闭、就业困难……一系列的问题。”
他稍作停顿。
“我们急需一个能够代替日本的制造基地，也需要新兴市场。
经过多方考量，我们一致认为，这个角色由中国担任最为合适。”
涂志明端着茶杯，心中已然明了。
中国拥有廉价且充足的劳动力，还有着十亿人口的广阔市场，早已经成为了资本眼中极具吸引力的目标。
美国之所以这么对待日本，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制约竞争对手，但其中，未必没有将中国作为备选方案的考量。
“为什么偏偏选我？”
涂志明放下茶杯，直视着小洛克菲勒的眼睛。
“您的亲生父亲是美国人，这让我们之间多了一层天然的联系；
您没有外国留学的经历，更容易被本土接受；
而且您在大陆的声望如日中天。”
小洛克菲勒一条条列举，条理清晰。
“最主要的一点，”他身体微微前倾，“我们觉得您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凡事都更看重利益。”
涂志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想不到自己这个侨属的身份，原来神弃鬼厌的，现在倒成了香饽饽，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窗外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规律而单调。
一旁的麦吉士见气氛有些凝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涂先生，您是清楚的。只要钱在我们的手里，那么我们从来都不会缺少生意伙伴。”
涂志明放下茶杯，看向麦吉士。
“这么说来，这次我在日本市场大杀四方，美国方面没有对我动手，其实是在向我示好，对吗？”
小洛克菲勒笑了笑，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
“我们的一切行为，都只从商业角度考量。
既然想要进军东大，当然要取信于东大，向他们示好。
我们需要在东大树立一个榜样，让他们看到，只要愿意和我们合作，就会有美好的前景，就能发大财。”
涂志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考了片刻。
“这趟海上旅行还很漫长，能给我一个思考的空间和时间吗？”
“当然可以！”
小洛克菲勒立刻笑着应道，身体向后靠回沙发。
“路程还长，涂先生您可以慢慢想，细细考虑。我们有的是时间。”
海平面上的最后一缕光线终于消失，夜幕悄然降临。
套房内的灯光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洒在精致的家具上。
远处传来游轮汽笛的长鸣，悠远而深沉。
涂志明站起身，走到窗前。
漆黑的海面上，只有游轮的灯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痕。
“我会认真考虑的。”
他背对着两人，声音平静。
小洛克菲勒和麦吉士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站了起来。
“期待您的答复。”两人告辞离开。
涂志明礼送两人出门。
回来后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
海风从微开的窗户缝隙中吹进来，带着深海特有的凉意。
他的倒影映在玻璃上，与远方的星光重叠在一起。
秀芝过来了，站在他的身前，拉着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
“那两个人不是好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