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东赞脑门子全是汗，“你们认为是我杀了赞普？”
他转向一个吐蕃人：“仆延，我们可是一起来见的赞普。”
仆延目光闪烁：“我们是一起来见的赞普，可我们出去之后就分开了。”
那名能说中原话的吐蕃人立刻说：“和你分开后，大相一直和我们几个在一起。”
但立刻就有人反驳他：“谁不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大相的手下，当然会向着大相说话。”
这人顿时大怒：“苴罗，你是说我在撒谎？”
另一个吐蕃人说道：“苴罗又没说你在撒谎，你紧张什么？”
“我哪里紧张了？”
“你就是紧张了！”
“我……”
“好了！”桑布扎大吼了一声。
众人全都安静下来。
桑布扎转向东赞：“大相，你前天刚和赞普吵过一架吧？”
东赞看了一眼宁易：“没错！我想劝赞普停止和楚朝的和谈和亲。”
“你不仅劝赞普停止和谈和亲，还建议趁着楚朝四面受敌之际，彻底打败楚朝，我没说错吧？”
东赞无奈点头。
桑布扎又说：“赞普当时没同意，还称除非他死了，否则不能和大楚直接开战，对不对？”
东赞只能回答“对”。
一个吐蕃人立刻跳出来嚷道：“所以你为了和楚朝开战，就杀死了赞普！”
不等东赞和他的手下们反驳，其他吐蕃人也纷纷嚷起来：
“我等视赞普如同神明，从来不敢忤逆，只有大相你才敢和赞普争论。”
“没错，也只有大相，才能气得赞普摔掉他最喜欢的嘎巴拉碗。要换作其他人，早被赞普打杀了。”
“赞普一死，你就是高原上最有权势的人了，说不定还会成为下一任赞普，真是好算计！”
东赞气得青筋暴起，他大喊一声：“都给我闭嘴！”
他毕竟是大相，平素还是很有威望的。
他这一吼，众人还真都闭上了嘴。
他又哆嗦着嘴唇说：“我是和赞普争吵过，但仅此一次。赞普不仅是我的君王，我还视他如子侄。我向诸天之上的念神发誓，我没有杀死赞普，连想都没想过，否则让我不得好死。”
众人听后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吐蕃人极重鬼神。
东赞这样发誓之后，不少人都真的相信他与赞普之死无关。
但就在这时候，金顶法王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盯着东赞说：“大相，昨日在欢迎南阳公主的仪式上，你是不是跟你身边的人说过，要是能娶公主这样的女菩萨为妻，死后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值了，是也不是？”
众人听后一片哗然。
“你……”
东赞瞠目结舌。
金顶法王继续说：“你不用否认！你知道本座的听力异于常人，百步之内，任何声音都逃不过本座的双耳。”
不等东赞回应，一个吐蕃人拔出腰间的短刀：“所以你就杀了赞普，想成了赞普之后再继续迎娶南阳公主，真是个禽兽。下十八层地狱都便宜了你，你应该进入无间地狱，永世不能轮回。”
更多的吐蕃人拔出了兵刃。
东赞害怕了。
他一边口里说着“疯了，你们全疯了”，一边在手下的掩护下，朝营帐门口退去。
其他人全都追了过去。
片刻之后，营帐里竟只剩下了金顶法王和宁易几人。
金顶法王双手合十，向宁易告罪，并感谢他帮忙找出了杀害赞普的凶手。
宁易问他：“你不打算杀了东赞，为赞普报仇吗？”
金顶法王摇头：“本座受活佛之命，出寺保护赞普，不会参与俗世里的权力之争。如今赞普已死，本座得回寺接受惩戒。”
宁易听后放下心来。
你要真把东赞给宰了，反而不美。
他在离开之前，最后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赤日松赞。
抱歉！
为了大楚，只能牺牲吐蕃了。
东赞应该不是凶手。
赤日松赞死前曾有过挣扎。
他的指甲上有明显的血迹。
但宁易注意到，东赞手上、脖子上并没有伤痕。
东赞也没有刻意地去遮掩。
宁易猜，这大概率是一起激情杀人事件。
凶手是另一个犯了错，被赤日松赞责罚的臣子。
但对他宁易和大楚而言，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吐蕃必须乱起来。
所以，凶手必须是东赞，这个眼下吐蕃最有权势的人。
只有他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吐蕃其他人。
当天晚上，吐蕃人营地发生大规模骚乱。
后半夜时，营地里还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开始，宁易勒令楚军不要管。
反正死的都是吐蕃人，死越多越好。
但后来，形势对东赞越来越不利。
他陷入重围，不得已开始放火制造混乱。
但即使如此，他身边的人还是越来越少，眼看着在劫难逃。
关键时刻，宁易命令楚军出手。
楚军以救火的名义，闯入吐蕃人的营地。
一名吐蕃官员带人上前阻拦。
领兵的楚军将领是个“暴脾气”，还不懂吐蕃语，因为来的急，也没带通译。
结果两人鸡同鸭讲。
几句话下来，两拨人开始大打出手。
桑布扎听说后，急忙带人来劝，反而也卷入纷争中。
东赞趁此机会，率领剩下的部下突围而走，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天一亮，宁易就亲自来向桑布扎道歉。
桑布扎脸上一片淤青，胳膊上也受了点伤。
其实楚军昨晚吃亏更大，人都死了好几个人，受伤的更多。
但这点伤亡跟扰乱吐蕃，让高原上血流成河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宁易以自己的威望，强行压下楚军的情绪，不准报复吐蕃人。
桑布扎对此还颇为感激。
两人互相道歉之后，桑布扎感慨道：“昨晚大王要是不插手就好了，我们就能生擒住东赞，剜出他的心肝来祭奠赞普。”
宁易“惋惜”地扼腕道：“谁说不是呢？我都后悔死了！当时吧，我也是太着急了，看你们大半夜都没能拿下东赞，想着派人来帮忙，没想到帮了个倒忙。”
桑布扎愁眉苦脸：“赞普任命东赞为大相是有原因的，东赞的背后是高原上最大的部族苏毗。苏毗的势力，连赞普都有些忌惮。”
宁易为他打气：“就算苏毗再强，也不能放过东赞，他可是杀害赞普的凶手。”
“那是当然！在下这就回逻些，先扶持一个赞普的儿子成新赞普，然后集合力量进攻苏毗，定要将东赞碎尸万段。”
“如此甚好！需要我和大楚做什么，尽管开口。”
桑布扎闻言大喜：“有了大王这句话，在下更有信心了。”
顿了顿，他又小声说：“等新赞普登基，我等诛杀东赞后，赤日赞普和大王的约定依然有效，我吐蕃依然会全力支持大王夺取大楚天下。”
宁易微笑道：“多谢美意，这个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