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锋关上酒店房门的瞬间,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
他站在走廊里,肩膀微微垮下,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铠甲。
走廊暖黄的灯光照在任无锋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三尸丹。”
任无锋舌尖抵着上颚,轻轻念出这三个字。
电梯镜面映出他疲惫的面容。
那个在施曼卿面前插科打诨的男人,此刻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重。
任无锋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那里有一根血管在突突跳动。
“比'三年将死'更麻烦啊……“任无锋喃喃自语。
死亡将临对他来说早已不是秘密。
对于自己身体的状况,其实任无锋一直是知晓然而秘而不宣的,他早有所准备和筹划。
这几年来他看似随波逐流,其实却像下棋一样精心布局,为的就是在那一天到来前完成所有计划。
但三尸丹——
这种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沦为傀儡的邪物,是比“三年将死”更大的麻烦和威胁。
想一想,要是何不为控制任无锋去杀掉任无锋的朋友、爱人或者亲人……
这难道不是比死亡将临本身更可怕的事情吗?
地下车库阴冷潮湿。
任无锋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回声在空旷的车库中格外清晰。
“无解。”
他拉开车门,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见识过何不为的智慧和力量后,任无锋不得不承认,目前没有任何办法能解除三尸丹的威胁。
车内熟悉的皮革味让他稍微平静了些。
任无锋系好安全带,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两枚珍贵无比的三尸丹确实治愈了他支离破碎的身体。
内伤痊愈,他再也不用每晚喝那些苦得让人作呕的中药了。
“宁宁知道我不用再吃药的话……”
任无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宁宁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任无锋这么想着,用手指抚了抚眉头,面容重新平静柔和了下来。
嗯,现在差不多该去接纳兰明月去见叶欢颜了。
发动机的轰鸣在车库中回荡。
任无锋随手打开电台,同时启动了车子。
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缓缓流淌,大提琴低沉的音色与他此刻的心情奇妙地契合。
车子驶出车库,午后的辉光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任无锋的脸上。
任无锋眯起眼睛,向南湖边的公寓驶去。
音乐声不知不觉已经停了,现在是新闻资讯节目时间。
“梵蒂冈天主教教廷对外宣布,教皇方济各当地时间7时35分去世,享年88岁。”
任无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调大音量,全神贯注地听完了整条新闻。
“梵蒂冈官方媒体梵蒂冈新闻(Vatican News)等多家外媒当天晚些时候公布他的遗嘱内容,遗嘱落款日期为2022年6月29日。
“当我感知尘世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怀着对永生的坚定信念,仅就安葬之地一事,谨立此最后嘱托。”
教皇方济各在遗嘱开头表示,他希望自己的遗体安葬在位于罗马的圣玛利亚大殿(papal basilica of Saint mary major)。
遗嘱写道,他希望“墓穴设于地下,简朴无华,不作特别装饰”,仅以拉丁语刻上“方济各”的铭文。
遗嘱还写道,安葬事宜所需费用将由一位捐助者承担,
“我已安排将该笔款项转交至圣玛利亚大殿。我已就此事向利比里亚圣殿特命全权专员——罗兰达斯·马克里卡斯枢机主教发出了必要指示。”
方济各本名豪尔赫·马里奥·贝戈利奥,1936年出生于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2013年当选罗马教皇,是历史上首位来自拉丁美洲的教皇。美国《华盛顿邮报》称,方济各任期内推行多项改革,如增强女性在教会中的决策权、教会成员“多元化”等。
他还主张俭朴生活,摒弃高级神职人员的一些特权。此外,他还广泛关注气候变化、贫富差距等社会问题,并对俄乌冲突、巴以冲突等发表观点。
在担任教皇的12年间,方济各多次公开表达对神州的热爱和祝福,并试图推动改善中梵关系。方济各早年接受香港英文媒采访时表示,对他而言,神州一直是“伟大的参照”(a reference point of greatness),“不仅仅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也是一种伟大的文化,有着无穷的智慧”。
对待神州的发展与开放,他认为“畏惧永远不是良策”。
……”
当播音员开始回顾教皇生平时,任无锋的目光却已经飘忽了起来。
他的脸上带着罕见的沉肃之色,夹杂着些许怅然。
南湖的水面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波光。
任无锋停好车,上了电梯。
任无锋先打开了自家的门,确定楚晚宁和澹台琉璃都没有回来,他又轻轻拉上了门、
然后他才转身,敲响了纳兰明月公寓的房门。
门开了。
纳兰明月一袭白衣,清逸绝尘的脸庞上一片平静淡然,仿佛何不为没有来过,巷子里也没有过搏杀和让人不舒服的对话一样。
“教皇死了。”
任无锋的面容依然沉肃,只是没有了怅然,声音平淡道。
纳兰明月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目光如水般平静,道:“我知道。”
她顿了顿,眸光转到男人脸上,安慰道:“我知道你和他认识。
只是人老了,总要死的。
教皇也不例外。”
任无锋轻摇了摇头,走进屋内。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是个很看得开的老头。”
任无锋站在窗前,背对着纳兰明月,声音淡然,道,“他能够平静地对待这个世间和每一个人。
他也能很平和地面对死亡。“
窗外的湖面上,几只白鹭掠过水面。
任无锋的目光追随着它们的身影,道:“只是教皇一死,教廷一直被他压制的传统派和激进派上台的话,世界很可能就要乱了。“
纳兰明月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隐山圣女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清冷,道:“世界一直都是乱的。
教廷一直都是那么傲慢而充满了偏见。
即使东西方修行界的大战重新掀起又如何?!
前辈先贤们又不是没有和他们打过。
只要我们做好了准备就好。”
任无锋转过头,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位隐山圣女。
阳光在纳兰明月绝世出尘的精致面容镀了一层金边,让她看起来反而多了些烟火气息。
任无锋还是有点担忧。
毕竟教廷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庞然大物,东西方修行界的大战之惨烈也是有前例可查的。
隐山弃徒还是忍不住问道:“山上做好准备了吗?”
纳兰明月笑了。
她的笑容中带着骄傲和自信。
她的眼神笃定而淡然。
“阿飞。”纳兰明月负手而立,声音平静淡定,道,“你这个任氏少族长在隐山十年,名为弟子,实是客居。”
纳兰明月转身走向茶几,白衣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她拿起一个古朴的紫砂茶壶,动作随意而优雅地倒了两杯茶。
“你对隐山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纳兰明月将一只茶杯递给任无锋,眼中闪过一丝锋芒,道,“我们,可是在过去的两千多年里,举世为敌却一直不曾被灭的伟大传承啊!“
任无锋接过茶杯,指尖与纳兰明月短暂相触。
茶水温热,香气氤氲。
任无锋低头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教皇最后一次见他时说的话。
“孩子,风暴将至。
但你要记住,最深的黑暗里才能看见最亮的星光。“
任无锋嘴角不由得弯起,轻声道:“是呀,风暴将至。”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就让我,赐予别人黑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