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此路不通的石碑,阻断了三位化神境的修士。
慕容婉儿气得直跳脚,忍不住望着一半隐于迷雾中的院子,破口骂了起来。
“王贤你个王八蛋,回来了也不来见老娘!”
“小子,再怎么说,我姐姐可没有得罪过你?还有这瞎子替你看了这么久的院子,你得给他补偿!”
“喂,你要是个男人,就回句话!”
“小子,你信不信我让乌鸦放一把火,把你这院子烧了?”
“王贤快开门,我是你大姨!”
“他娘的,里面的人都死光了!”
......
不知骂了多久,凤嫣然摇摇头,转身往大湖对面走去。
瞎子跟在后面,小心说了一句:“看这情形,怕是王贤回来了?”
瞎子也知道,院里院外,都有法阵。
除了主人回来,世间谁能进入?
胡可可叹了一口气:“连我都进不去,婉儿你喊破了喉咙怕也无用。”
乌鸦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王贤受伤了......所以关上了大阵,要一个人安静地休养?”
胡可可闻言,忍不住扭头望向隐于迷雾中的小院。
眉头一皱:“他那么强悍,谁能伤得了他?”
慕容婉儿想了想,也跟着回道:“说得没错,我们离开秘境都这么久了,就算他之前受伤,也应该好了吧?”
瞎子跟在凤嫣然的身后,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凝声说道:“有些伤,就算养上十年,也大有人在。”
一行人说话间,来到了大湖面对的凉亭之中。
一眼望去,波光粼粼的明月湖,竟然挨着小院有一半湖水,隐入了迷雾之中。
坐在凉亭里,嫣然望着眼前的一幕,看着,看着却呆住了。
慕容婉儿不解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胡可可闻言,也静静地看着凤嫣然,他也不知道,眼前一幕究竟哪里不对劲?
谁知不等凤嫣然开口,乌鸦却呱呱叫了起来。
“少爷,去年的莲花到处开,今年的荷叶那像都飘去了院子那边。”
胡可可和慕容婉儿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湖面,齐齐惊叫起来:“见鬼了!”
若说明月湖一半隐于迷雾之中,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眼下还是暮春,水上有雾气,再正常不过,更不要说昨天夜里还下了一场大雨。
可是连那些莲花的荷叶,也飘去了小院边上的湖面,这就不可思议了。
沉默了半晌,凤嫣然才幽幽一叹。
摸着乌鸦的羽毛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们就安安静静等到夏末来临。”
“倘若真的得到一颗莲子......”
稍稍停顿了一下,凤嫣然看着三人笑了笑:“只怕连着小乌鸦,也要一夜之间渡劫、化形了。”
乌鸦闻言,眼珠子转了转。
呱呱叫了两声,却跟胡可可笑道:“少爷,你要得到一颗莲子,估计真的能梦想成真了。”
胡可可叹了一口气,呢喃道:“要真是那样,我就封你做大将军!”
瞎子听着三人说的一番话,心里却活络起来。
心道倘若真的天降奇迹,自己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那也得求一个逆天的机缘啊?
凤嫣然挽着慕容婉儿的一只手,指着雾中的小院。
突然说了一句:“我怎么有一种错觉,王贤已经回来了?”
慕容婉儿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竹叶,凝聚灵气化为一把灵剑,斩向薄雾蒙蒙的对岸。
淡淡一笑:“不急,再给他几个月的光景。”
......
春去春又来。
李大路合着院长,跟孙老头,以及几个长老之力。
在书院山下的深渊上搭了一座吊桥,这座桥,是他修行以来,最艰难的一次考验。
好在有院长的帮助,花了一个月的功夫,终于让天堑变成了通途。
即便如此,书院依旧没有招生新的学员。
院长说不急,任谁也急不来。
就算深渊上多了座吊桥,却不是人人可以踏过,一如书院山下的大阵,只有书院放行,才能安然通过。
是日谷雨,算是一个好日子。
李大路算过,宜祭祀,嫁娶。
也是皇城大喜之日,二皇子王予安跟左相孙女令狐蕙的大婚之日。
清晨,王芙蓉带着王昊天,唐天,李玉,甚至连龙惊羽等,十几个留在书院修行的男女弟子往皇城而去。
李大路一个人依旧坐在铁匠铺前的树下。
支了一个摊子,守着一壶茶,也不知道替谁算命。
还没等他一壶火沸腾,眼前一道人影晃过,却是身着白衣的子矜静静地坐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少女,李大路终于破防,骂了一句脏话。
“去他娘的,什么玩意?”
想想不对,怎么说,自己以后还得为人师表,要继承先生的衣钵......
只好又说了一句:“正好,我那兄弟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单着呢!”
子矜闻言,原本紧皱的蛾眉渐渐舒展开来。
浅浅一笑:“师兄,我原本有些生气,甚至想放一把火焚烧这方世界,听了你这番话,好像我又占了便宜。”
说完,掏出一个布袋,将里面的金币倒在桌上。
李大路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至少有一百枚金币。
这是子矜第一次给李大路钱,一百枚不多,但绝对不算少。
不知怎么回事,打从梦里回到千年前的断龙山,在山下的河边见到王贤之后。
王贤告诉子矜的那些话,她一字不差,默默记在心里。
包括那块有未来师尊信息的玉佩,那颗能让她一日之间飞升的仙丹。
直到这个时辰,子矜忧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红唇轻启:“师兄,请帮我算算王贤吧。”
二皇子大婚,新娘却不是子矜。
倘若换成从前,或者说觉醒前世记忆之前的子矜,这会很可能挂在皇宫内院的那棵老树上?
或者回到书院后山的小院,吊死在王贤院子里的那棵树上了。
怎么说,她也默默地陪伴了五予安十年。
少女十年的光阴,比人间什么都珍贵。
按她当年的想法,终有一天,她要跟公子拜堂成亲,一生一世不分开。
却没想到,就在春将尽时,当年的公子对青梅竹马的少女却弃如敝履。
只是一句话说出,就要去娶左右的孙女为正妻。
就在无数的宾客早早往皇城而去的时候,子矜却独自一人离开了皇宫,回到了梧桐书院。
铁匠铺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挥汗如雨的少年,却不知身在何方?
在做出最后那个决定之前,子矜来找李大路。
今日,他要师兄破例,再算一回王贤。
李大路咧嘴一笑,收起桌上的金币。
淡淡一笑:“不急,先喝一杯春茶。”
“别急,多倒两杯!”
就在这里,风中传来了院长的声音:“子矜来了......老头我好些日子,都没见着你了。”
子矜闻言,眼眶一红。
望着风中来人,想了想起身远远地福了福。
抬头望向南方,喃喃自语道:“院长,孙长老,子矜想你们了。”
孙老头前一刻还在小桥边上,下一瞬间却坐在铁匠铺前。
嘴角一哆嗦,忍不住安慰道:“丫头别急,我那徒儿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
确切来说,王贤只算是孙老头半个弟子。
即便如此,老头也非常自豪,就跟先生当年毅然收下李大路一样,这是他的骄傲。
李大路取了四个茶杯搁在桌上。
子矜从铁匠铺里搬多了两把椅子,搁在桌前。
不知为何,却掏出一方绣帕搁在桌上,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抚摸。
李大路一看,绣帕上绣着两只鸳鸯。
不知为何,一只鸳鸯静静地看着水里的倒影,另一只鸳鸯却扭过头,望向身后......
恍若不远处的水草里,还藏着一只鸳鸯似的。
院长跟孙长老忍不住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两个老头先是看了看两只形态截然不同的鸳鸯,然后看着绣帕上的那一行字,呆住了。
李大路也呆住了,心道师弟真是妖孽啊。
子矜手抚绣帕,浅浅笑道:“公子何翩翩?王许子矜贤。”
“王贤从来不绣成双成对的鸳鸯,却为我破了例......当初我以为公子是王予安,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公子其实就是王贤......”
孙老头默默地念了两遍,然后深吸一口气。
苦笑道:“我那徒儿就是妖孽,绣个鸳鸯也能别出心裁,这一句诗更是暗藏深意。”
院长抚须笑道:“好好,我当初在会文城遇到他,还想着书院里的丫头有谁能配得上他。”
李大路笑道:“师弟万里迢迢去了一趟白水镇,坏了我的好事,却成全了今日的我。”
“子矜你不要难过,师弟回来,你们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孙长老看着绣帕上的鸳鸯,却暗暗跟院长传音:“难不成,王贤当年就看出了端倪?”
院长摇摇头:“他又不是神仙。”
想着往日在小院里的时光,子矜一脸陶醉的神情。
红唇轻启,幽幽说道:“可惜白先生走得早了一些,否则我正好可以跟她一起离开。”
孙老头闻言,吓了一跳。
端着一杯热茶,然后猛然抬头看着身边的院长。
脱口嚷嚷道:“我说丫头,这怎么可能?万一王贤明年回到书院,他看不到你,我们几个老头怎么办?”
“他啊......”
子矜闻言,浅浅喝了一口茶,掏出丝巾仔细擦拭嘴角。
然后温软地说道:“我要去的地方王贤知道,不对,便是我未来的老师,也是他替我找的,说起来,让两位前辈笑话了。”
“好家伙!”
任是李大路眼下已是准圣的修为,依旧被子矜这一番话吓了一跳。
换在从前,只怕他要跳起来了。
饶是如此,他依旧吓得惊叫道:“好一个王贤,竟然去了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院长叹了一口气,笑道:“好好说话,别吓着子矜。”
子矜伸手捻起桌上的绣帕,默默感受着王贤的气息。
当初看到这一行字,她心里想的是王予安,王贤跟子矜。
今日再看,公子却是一直默默陪在她身边,甚至千年之前,在断龙山下救了她一命的王贤。
也不避讳面前的三人,轻声说道:“王许子矜贤,原来,王贤在绣这块绣帕的时候,就许了子矜一个未来。”
李大路微微笑道:“公子何翩翩......我那兄弟,难道不是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