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斯星燃同样迫不及待地早早上了床。
他把自己整个埋在换上了新被套的被子里,身下又是林岁帮他新铺上的床单。
被包裹住全身的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深吸一口,仿佛还能闻到独属于林岁的气息。
吸完就感觉自己真像个变态……不,他本来就是个变态。
这样一想,他龇牙一乐,愉快地继续吸起来。
他难得没有在安静平和的夜晚感到无聊。
其他人也一样。
毕竟,他们才刚经历过林岁晕厥,像要死掉的样子。
对于如今的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是比让林岁多多休息、好好睡觉,更重要的了。
于是当林岁半夜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浓稠的黑。
这让她的感知愈发敏锐。
那一闪而逝的怨气浮动,并非她的错觉。
可怨灵分明被阵法压制了,除非……
林岁边想着,边掐指算了算。
随即,她眼神变得微妙。
看来上期在云雨岛上就有的一丝疑虑,已经差不多能得到证实了。
与此同时,客厅里。
一阵阴风袭来,天花板上亮堂的乳白灯光闪了闪,悄无声息地灭了。
黑暗中,只剩电视亮着莹莹幽光。
电视里原本在播放一部怀旧的喜剧电影。
却在这时,那莹莹的光跟短路似的忽明忽暗,明灭不定。
电影画面也逐渐变得扭曲,并发出刺啦刺啦的嘈杂噪音。
本就睡得不熟的何欢妮一下被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刚要翻个身,忽然感觉一只冰冷的手,如蛇一般沿着她的背脊,缓缓往上爬。
何欢妮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那滑动的触感异常清晰,像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在爬,直叫人头皮发麻。
何欢妮侧躺在黑暗里,吓得浑身紧绷,一动不敢动。
她的床是靠着墙的,而她分明记得,她正背对着墙壁。
那……是从哪儿伸来的手?
何欢妮惊悚地瞪着眼睛,大气不敢出。
这一刻,她只感觉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那只手爬上了她的肩头。
何欢妮僵硬地转动眼珠子,斜着眼看去。
那是一只苍白的,像是女人的手。
手指细长,红色的指甲更是又尖又利。
而那长长的指甲,还朝她脸上伸来。
何欢妮顿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再也控制不住,颤抖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她噗通滚到床下,然后朝着记忆中徐海泽所在的位置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徐、徐大师,有鬼,救、救命啊……”
她眼睛还没适应黑暗,只凭感觉抓住床上人的腿,拼命摇着。
可她摇了半天,徐海泽却始终没有反应。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底下的腿冷冰冰的,根本不似活人。
何欢妮呆呆的,还没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腿嗖一下从她手里抽出去,而后直挺挺地跳到地上。
借着电视闪烁不定的幽光,她清楚看到,那赫然只是一条腿。
被硬生生撕下来的,创口不齐的腿。
何欢妮顿时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又是一声短促的惊恐叫声。
忽地,她脊背一僵。
那只手又阴魂不散地爬上她的背,直到肩头,冰冷的手指摸了把她的脸。
“呵~”
娇媚的笑声突兀响起。
何欢妮梗着脖子机械地转过脸。
那声音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里面出现了一张脸。
竟是林岁。
电视里的林岁和平时的她截然不同。
她眼妆妖艳,涂着鲜艳的口红,冷白的脸却更显苍白,像极了会勾人的女鬼。
她披散着长发,一边娇媚地看着她笑,一边头越来越大,竟是慢慢从电视里爬了出来!
何欢妮猛地闭上眼,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喉咙里撕破苍穹。
“靠!这谁啊,叫得跟放炮似的。”斯星燃一把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看看。
怕他大剌剌地吵醒林岁,鹿湘压低声音提醒:“你小声点,岁岁还在睡……”
她一边说一边转头,随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漆黑清明的眼。
林岁眼睛眨了眨,微微一笑:“嗨。”
鹿湘:“……”
门外。
“怎么了怎么了?”
谭慧珍一骨碌爬起来,旁边矮胖的李建平动作略显笨拙。
“诶,灯怎么关了?谁关的?”
因为那一地的血脚印,他们总觉得这房子阴森森的,压根没敢关灯睡觉。
安艺铭赶紧去把灯打开,却发现本该明亮的灯光像接触不良,变得昏暗无比。
但有比总比没有好。
众人顾不上想太多,急忙去看地上的何欢妮。
只见她软软地瘫倒在地上,竟是晕了过去。
离得最近的徐海泽将她抱起来,重重掐着人中。
吃痛的何欢妮悠悠转醒,先是懵着,又一下想到刚刚那恐怖的一幕幕,再次惊慌尖叫:“鬼!有鬼!是林岁!林岁变成鬼了!”
刚从房里出来的林岁:“???”她怎么不知道?
黎野冷着脸大步上前,高大的身躯沉沉压迫下来:“你再说一遍。”
他表情又冷又凶悍,比鬼好不到哪儿去。
何欢妮吓得脸一白,打了个嗝。
她慌乱的目光四处乱扫,一眼扫见站在林岁身旁的郁辞年。
她眼睛一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慌忙跑过去:“郁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林岁变成了鬼!”
【我作证,她真看到了】
【嗯,然后她吓得在地上蛄蛹个不停,简称“蛄蛹者”】
【好奇怪哦,为什么偏偏要变成林岁的样子?难道是我们仙女姐姐太美了,鬼都羡慕嫉妒恨了?】
【你们还记得林思瑶说的吗,她说是林岁引来的大批鬼怪,会不会……】
【楼上的别招笑了好吗,这就阴谋论上了?】
【我们岁宝大概是巧克力吧,人吃了没事,狗吃了会死】
何欢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毕竟她可是对这话深信不疑的。
她自顾自地连连点头:“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林岁本就是鬼,所以才会招来那么多鬼……”
再看林岁,她只觉得这人狰狞又恐怖,上手就想拉着郁辞年离她远远的:“郁哥哥你快……”
不等她手拉上郁辞年,郁辞年立刻跟个受惊的小媳妇一样直往林岁身后躲:“小队长救命,有坏人欺负我。”
被他扒着肩膀不放的林岁仰头望天。
到底谁欺负谁啊?
何欢妮不敢靠近林岁,急得眼睛都红了:“郁哥哥,她真的是鬼!我亲眼看到她从电视里爬出来的!”
众人闻言,下意识扭头看向电视。
电视早已恢复如常,喜剧电影继续播放,轻快的背景音乐和搞笑的剧情,让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热闹。
不料下一秒,一刀重重砍在电视上。
霎时间,火花四溅,显示屏惨遭报废。
众人一惊,顺着收回的砍刀往上,就见斯星燃扛着杀猪刀,龇着小虎牙笑得一脸灿然:“够了吗?”
何欢妮张着嘴,哑然失声。
她整个人吓傻了,很怀疑她要是再敢说一句,那把刀就会砍到她脸上来。
“随便来只鬼就说是人变的,你脑子被狗吃了吗?”
鹿湘正为郁辞年的行为不爽着,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拉拉扯扯,只能抱着手,对罪魁祸首的何欢妮没个好脸。
才戴好面具走出房门的棠溪听到这话,一字一蹦道:“她……没、脑!”
林岁送她的面具是半面的,只遮住眼睛周围的部分。
却就是这样更添一份高贵与神秘,尤其金色面具与哥特风的裙摆交相辉映,衬着那身漂亮的洛丽塔裙子,更像极了优雅的王廷公主。
连展翅欲飞的凤凰,都甘愿为她停留。
见林岁在凝视着她的脸,棠溪揪着裙摆,紧张又忐忑。
林岁眼睛含笑,毫不吝啬地夸道:“很好看。”
棠溪松了口气,红着耳尖低下了头。
无人看到她面具下的红润嘴唇还抿了抿,像抿出了一丝笑纹。
她要开始慢慢学会笑了。
不是只能对着鬼笑,而是要对着人,对着岁岁笑。
“砰——”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像门被重重合上。
谭慧珍惊疑不定地和李建平对视一眼:“门,门不是早就锁上了吗,怎么又……”
林岁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摸出墨镜戴上,刚要抬脚往外走,却发现郁辞年手还搭在她肩上没松开。
林岁无奈道:“何欢妮都没‘欺负’你了,你能松手了吗?”
“不。”郁辞年弯腰,把脸凑过来,“小队长得先闻闻,我嘴巴香不香。”
林岁:“……我要说臭你会不会哭?”
尽管牙粉是她用几种中草药混合磨成,还加了一点柠檬,味道是清苦中带着淡淡的柠檬香,留香持久,十分好闻。
“小队长,你好双标啊。”郁辞年低垂着眼睫。
他委屈,但他不说。
林岁终是叹了口气:“香,你最香。”
郁辞年这才又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其余人不知道他收到的是牙粉,还当他是故意的,耍上流氓了。
鹿湘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掰开他手腕。
棠溪跟着垫脚,掰开他另一只手,然后拉起林岁就走。
狡猾的男人,总想染指岁岁!
郁辞年也不生气,摸摸鼻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楼道里仍是黢黑一片。
黎野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把手电筒,打开后,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直直撞入众人眼帘。
整个楼梯间不再只有血和肠子,还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腿,胸腹碎块。
戴着头发的脑袋则挂在墙上,一双双流着血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看。
“诶诶。”斯星燃用胳膊肘撞撞郁辞年,“看到这些你得高兴死了吧。”
郁辞年看着他促狭的表情,似笑非笑:“你要这么侮辱我品味的话,我可以把你切了,让你亲身做一个对比怎么样?”
斯星燃:“……”
的确,这家男主人的品味,简直跟陈决一样差。
林岁冷静地想。
“啊——鬼!就是这些鬼!”何欢妮一眼认出其中一条断臂的红指甲,吓得眼一翻,再次晕倒在地。
与此同时,某个脑袋嘴巴一张,同样发出尖锐的惨叫:“快跑啊——是臭道士!”
话音一落,场面混乱起来。
一条条胳膊、腿像被惊吓到的老鼠。
腿顶着胸腹一蹦一蹦,手臂载着那些头,甩着五根手指呲溜呲溜,跑得飞快。
残肢碎块转眼不见,画面诡异又喜感。
嘈杂的声音跟着散去,反派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林岁,也沉默了。
不得了,林大师的威名貌似都在鬼界传开了。
林岁倒是知道怎么回事,因此淡定得很。
她顺手掐了个诀。
待那铺满地面的鲜血和肠子也都消失,林岁取下墨镜,率先下楼。
直到一行人下到二楼,再看不到了,谭慧珍才收回惊奇的目光,问向徐海泽:“徐大师,我们呢,要去看看吗?”
徐海泽不知在想什么,没回答。
半晌,他终于动了,却不是出门,而是转身去了主卧。
谭慧珍和李建平面面相觑:“要不,我们自己去?”
“行。”李建平抖着手擦了把吓出的冷汗,“我看这林大师好像更厉害点,跟着她应该更安全。”
两人一拍即合。
安艺铭也想跟上,却被方露拉住:“亲爱的,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吧,外面,外面太可怕了。”
安艺铭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一楼,一个女人正双目无神地站在楼道里,好似梦游一般。
林岁眸光扫过她的脸,一眼从她的面相中看出她的身份。
江平的妻子,胡琴。
最重要的,她还认识302的女主人。
林岁抬手打个响指:“啪!”
胡琴一个激灵,瞬间醒过神。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这,这是哪里?”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她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上是一双家居拖鞋。
而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家里的人穿着拖鞋出门。
她自己更不可能。
胡琴惊呆了:“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一抬头,又见面前的楼梯上还站着六个奇奇怪怪的人,她警惕地直往后退:“你们是什么人,是你们带我来的?”
“是你的丈夫。”林岁淡淡道,“是他求怨灵帮他杀了你,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胡琴一愣,又一怒:“你胡说什么,我丈夫怎么可能……”
林岁:“因为他出轨了,对方还怀了他的孩子。”
“他想跟你离婚,又不想让你分到财产。”
“当然,他更怕你知道以后会找鬼干掉他,索性就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