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看着眼前的一幕,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宫殿深处传来的,是轩辕少泽亲自谱写的《天命颂》片段,而完整的曲谱,早就随着万年前纪元大轮回时崩塌的轩辕剑冢而失传,此刻,却在这里被完整地弹奏出来!就连中间那段魔族友好联谊时加的战鼓节奏,都分毫不差!
“是...月宫的自动重播系统?”赤炎大帝看着月宫重现,缓了口气,手中的火鞭垂落,却在月潮精魄的海浪中,映出扭曲的倒影,“但轩辕的曲子,不是早就...”
“不,不是机械重放。”齐墨摸向腰间的琉璃盏,那是他从苏陌茴的系统背包中,留下的玉净瓶,而瓶中不知何时盛满了银白色的液体。
他拿起琉璃盏的瞬间,忽然想起来,万年前天地大战时,轩辕少泽将最后一缕神力注入这琉璃盏时,说过的“若荒星重现,请君替我听完这未完的战歌。”
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齐墨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不顾赤炎大帝的阻拦,冲向了广寒宫的正门。
“轰——”
宫门被他用力撞开时的瞬间,琴声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齐墨的脚步忽然僵硬地停在了台阶上,他看见,宫殿中央的玉案前,有半块刻着“轩”字的玉佩滚落至地面,泛起一片尘埃,而玉佩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案头的青铜玉镜忽然自动转向齐墨,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轩辕少泽的背影!
他此刻正穿着万年前的中央大帝神甲,正在伸手,去拾镜中自己的剑柄。
“不要!”齐墨下意识地出声阻拦,但镜面却在此刻突然诡异的碎裂,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可腰间的琉璃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落在地上。
当银白色的液体尽数被泼洒在月华凝聚的月光石上时,竟缓缓地,组成了一行用神力刻的字迹,二人只瞧了一眼,就认出,那是轩辕少泽的笔迹——“锚点即劫数,吾为薪亦为火”
赤炎大帝从殿外冲进来,看见地面上的神谕,眉头狠狠一跳,“坏了!”
.........
九重天璇玑台的星图炸开时,苏陌茴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的中衣贴在背上,像是敷了层冰。
这个梦她太熟悉了,两年前刚穿越时就做过,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现,梦中的情景也会完整些,此刻梦里的每粒雪、每滴血,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梦境还是那片苍白雪地,中央是塌了一半的城楼,积雪里掺着凝固的血珠,踩上去咯吱作响。
而她身穿着红黑相间的宽袖束腰汉服,紧闭着被敌人暗算所伤的双眼,正抬手抹去眼角淌下的血泪。
苏陌茴闭着眼都能画出眼前场景——
那是某一次的纪元大轮回末期,他们这些华夏众神,耗费了毕生心力,总算阻止了被怨念侵蚀的天道彻底沦陷至荒星。
可万万没想到,扶桑之国的蝼蚁,竟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将污水投进蓝星,投进宇宙,甚至...花费漫长岁月让修验道人打破了虚空结界,将污水直接倾泻进虚空,整个宇宙都被灰雾泡得发胀!
宇宙中的所有世界,都感应到了这股污秽的扩散——
世界,岌岌可危。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来自扶桑国的修验道人却自称“受天命”来拯救世界。但实际上,他们已被克苏鲁神明盯上,成了祂们在世间的载体,贪婪地吸收着来自万世的恐慌。
于是,世界...就此崩塌了!
苏陌茴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樱桃红的唇角却勾起一丝不服输的笑意,对着面前那个被克系神明阿撒托斯附身、却面目模糊的灰衣男子:“你确定...要与我死战到底?”
那男子啐了一口,空灵混沌与嘶哑男声同时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蹩脚的口音挑衅:“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看看你拼命守护的国土现在什么样子!早烂成渣了!还想跟我斗?”
“我不必睁眼。我的心能感受到他们。”苏陌茴的手按在胸前,那里,一枚徽章在永夜中散发着红芒,“因为我的心...已被我改造成了幽冥之核。我能在这里感受到每一个人的信仰,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只要我在一日,就能与众神一起,把他们从你的掌控下拉出生死簿,让一切重回正轨。我守护我的国家,你永远不会懂。”
她感受着那枚徽章的跳动,轻笑出声:“你不懂信仰的纯粹,不懂人对神明的态度,更不懂我们与他们如何相处。小小蝼蚁,安知鸿鹄之志?”
灰衣男子不屑,身后站着的是零零散散的弓箭手,在他的手势下,发出新的攻击。,“的确如此,可你派出的那位,在我们面前,也是一介蝼蚁吧?以蝼蚁挡一猛兽,殿下以为如何啊?”
话音未落,她虽闭着眼,却凭借幽冥之核的感知,精准地预判到对方射出的箭弩,大刀格挡的瞬间,又道:“你们克系神明无形无状,似一头猛兽。猛兽有猛兽之力,蝼蚁有蝼蚁之智。你以为我们没做好万全准备?”
“我们输得起一次,也输得起很多次。既然上次我们能从你们克系神明的吞噬下留下火种,你觉得这次呢?输过一次,还会再输第二次?”
说话间,一个幽冥部众挣脱了苏陌茴布下的禁制,嘶吼着扑向灰衣男子,试图同归于尽。
但灰衣男子只是随意一伸手,便将那部众撕裂——
滚烫的鲜血溅落雪地时,苏陌茴眼角的血泪,流得更凶了。
“按现在的情形看,你们又一次在我们的吞噬下失去了宇宙的生存权。”男子继续嘲讽,“可怜得只剩下你自己守着这块幽冥地...似乎是蝼蚁在节节败退啊?”
“以退为进,亦是兵法。呵,我忘了,你们这些人,恐怕连兵书是什么都不知道。”苏陌茴说着,将身上最后一把毒丹猛地掷出!
毒丹精准地在男子恼怒失神的刹那,爆发出了最大的威力。那灰衣男子的凡躯中了毒,阿撒托斯的附身意识有瞬间恍惚。
他眯起了眼,恶狠狠地咒骂:“八嘎!真是给你们脸了!忘了我们扶桑之国的厉害不成?哼!”他说着,将自己愤怒化作唤醒阿撒托斯的养料,试图献祭自己的灵魂,对苏陌茴发动魔音攻击。
苏陌茴察觉意图,一个闪身高高跃起,手中大刀脱手飞出,直劈对方右臂,阻止他自挖心脏献祭灵魂:“小小之国,不足畏惧!当年能将你们打出去,如今一样能!要战,我便奉陪到底!
西内!”灰衣男子怒骂一声,转瞬间又唤醒了一尊克系神明——
旧日支配者,犹格·索托斯!
只瞧一眼,密集恐惧症患者就会头大!那由无数巨大、扭曲、散发腐烂气息的肉块堆成的肉瘤山体出现时,每个凸起上都布满眼睛和触手。
苏陌茴立刻认出了祂,这个克系神明,在上次纪元大轮回中直接精神控制了扶桑国民众,拥有恐怖的、能让人陷入疯狂的精神力量!
紧接着,别名“至高母神”、“森之黑山羊”的,三柱原神之一的莎布·尼古拉丝出现在另一侧,祂化作黑云般的巨大肉块,挥舞着无数滴着黏液的触手,张开巨口,降临在这片即将被永夜吞噬的宇宙。
三柱原神之一的奈亚拉托提普,这位“伏行的混沌”,也紧随母神出现。祂是外神在地上的信使和代言人,尤其效忠阿撒托斯——
那些长满眼睛的触手正把附近的星球碾成粉末,三柱原神的压迫感让雪地开始往下陷,露出冰层下密密麻麻的尸体。
雪越下越大,几乎要掩埋仅存的断壁残垣。那些挣脱幽冥法则、破禁而出保护宇宙的大能们,已经开始直接动用各自世界的本源气运。
就在此刻,一股不知源于哪次纪元大轮回、由众神遗留的浩瀚之力,从苏陌茴身上爆发!判生笔、往生鉴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与此同时,幽冥诸神从永夜的各个角落显现!
东岳大帝、剩余的三方鬼帝等神明挥手结印,幽冥斧、酆都印、勾魂索、生死簿、幽冥镇魂戟、地藏宝鼎....件件本命神器随之浮现。
连带着十殿阎罗,还有各路幽冥神职,尽数到场!
“犯我者,虽远必诛!”东岳大帝的怒吼从远处传来,幽冥斧劈开灰雾的刹那,十殿阎罗的镇魂戟紧跟着刺向犹格?罗斯的核心。
在这之后,众神齐声咆哮,汇成震彻虚空的誓言——
“吾等,誓死守护殿主!!!”
宇宙的永夜,即将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法宝纷纷坠落在地。苏陌茴眼角的血泪滴落雪地,却忽然腾空而起,化作一个个血色的气泡,将那些法宝包裹其中。
她的衣襟早已湿透,红黑相间的汉服上,分不清哪里是水渍,哪里是血迹。
酆都大帝失联,地藏王菩萨为普度众生陷入道劫,郁垒前往万界消除怨念也被困于灰雾失联,东岳大帝与三方鬼帝尽遭重创,神格与本源之力受损,无力再战。
身为东方鬼帝神荼,她必须抵抗到底——
“今天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休想再动我幽冥一人!”
当苏陌茴双眉之间那朵彼岸花印记彻底转为暗红,她将幽冥之核分割成数份,以五方大帝亲手布下的棋局为基,以天庭众神亲手编织的因果线为网,将面前的数件法宝,连同她所牵挂的芸芸众生,一并送进了虚渊深处——
而她,则以自身幽冥之力与万世因果线为赌注,将神魂拉入永世的赌局!同时,将从四大凶兽那里得来的灭世之法,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
“这把赌的,是我的神魂。”灭世之法发动时,苏陌茴看见轩辕剑冢落在虚渊深处,闪了下光,看见齐墨腕间的因果线,在未来飘荡。
当黑暗中最后的光源熄灭,当苏陌茴立足的雪原彻底化作无垠雪海,当宇宙完全沉入永夜...那些克系神明,也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化作泡沫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只不过...
当虚渊重新出现时空乱流时,苏陌茴曾站立的那片雪地才显露出真实的面貌——那是最后的月球,也是希望的起点。
破局之法,被深埋于广寒宫地下。或许万年后,当人类重现,当华夏众神苏醒,有人忆起此法时,便能听到那未完的《天命颂》。
直到另一个新的宇宙诞生,虚渊携带着华夏众神未了的因果线重现世间,最后的月球在华夏众神的坚持下,被宇宙意识赋予了“域”的特性,在新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漂流,等待着被发现...
梦境的尽头,苏陌茴看见,齐墨站在那颗荒星——不,那荒星已重现生机,它正是最后的月球。
她看见,齐墨在月球上发现了广寒宫的秘密——
那枚青铜玉镜中,轩辕少泽正在开启,她留给克苏鲁神明的“破局之钥”!
忽的坐起时,豆大的冷汗顺着苏陌茴的下颌,砸在璇玑台的月光石上,她猛地按住胸口,衣服微微发凉,纵使她起身时使用灵力将衣服烘干,却还是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梦境里的血沫味还在舌尖,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的彼岸花印记,指尖触到一片湿润。
不,那不是冷汗,是眼角残留的血泪!
察觉到这个细节时,她几乎是瞬间,就拽出了经齐墨之手改良的八卦时光镜,青金色的卦象纹路骤然亮起,当乾卦爻线扫过镜心时,镜面泛起涟漪,月白色的光晕中骤然铺开月球此刻的画面——
梦境和现实在眼前重叠,成了齐墨在荒星看见的青铜镜,正是她万年前封钥匙的地方。而轩辕少泽触碰的不是剑柄,而是镜中虚渊裂隙的倒影!那是用她幽冥之核设的陷阱。
赤炎大帝那句“坏了!”的尾音还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地面那行由银白液体凝成的神谕“锚点即劫数,吾为薪亦为火”,竟开始微微震颤,字迹边缘忽的泛起涟漪般的波动。
瞧见这一幕,齐墨的心脏不知为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痛意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