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沈砚初大步上前,一身绛紫锦袍衬得他面容愈发阴鸷。
\"怎么时晚夏,你一个女子不在乎纲常伦理不够吗?\"
时晚夏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王爷。”
“今日确是有公务在身,还望王爷见谅。\"
沈砚初的目光扫过厅内正在应试的十几位闺秀,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本王听闻时大人要选拔女官,特来见识见识。”
“怎么,女子也能为官了?这我苍凌是要变天不成?\"
厅内顿时一片寂静,几位正在答卷的小姐纷纷低下头,手中的毛笔微微发抖。
时晚夏深吸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这样的质疑她听得太多了。
但每一次,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王爷此言差矣。\"
她声音清朗,字字铿锵。
\"微臣不过是食君之俸禄,解君之忧患。”
“女子为何不能为官?我们女子可并不比任何男子差。\"
沈砚初冷笑一声,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时晚夏,你别忘了是谁举荐你入朝的。”
“本王能捧你上来,也能让你摔下去。\"
时晚夏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微臣的官职地位都是陛下所赐,与王爷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刻意用了现代词汇,反正这些人也听不懂。
\"放肆!\"
沈砚初脸色骤变,抬手就要扇她耳光。
\"表弟好大的火气。\"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太子沈砚舟一袭月白长衫,手持折扇,含笑走出,
\"时大人正在为国选拔人才,表弟这般打扰,怕是不妥吧?\"
沈砚初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阴晴不定:\"太子殿下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
沈砚舟不紧不慢地走到时晚夏身旁,折扇轻摇:\"孤奉父皇之命,来看看时大人的选拔进行得如何。\"
他转向时晚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时大人继续吧,不必理会闲杂人等。\"
时晚夏感激地看了太子一眼,转身对在场的闺秀们说道:\"诸位小姐不必惊慌,继续作答便是。\"
沈砚初被晾在一旁,脸色愈发难看。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时晚夏!你一个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偏要抛头露面,搅弄朝堂风云,成何体统!\"
时晚夏终于忍无可忍。
她放下手中的试卷,挺直腰背,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厅堂:
\"王爷,您口口声声说女子只能相夫教子,那请问,崔小姐的琴艺冠绝京城,王小姐的诗才连翰林院学士都自叹弗如,范小姐的算学足以管理一方账目——这些才华,难道就只配锁在深闺之中?\"
她环视一周,目光灼灼:\"这世间女子,本就有聪慧伶俐者,活泼灵动者,读书万卷者,蕙质兰心者,有勇有谋者,沉静娴雅者。正所谓,千娇百媚各展芳华!\"
厅内几位闺秀闻言,纷纷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沈砚初怒极反笑:\"好一张伶牙俐齿!时晚夏,你读没读过《女诫》?知不知道'夫为妻纲'四个字怎么写?女子生来就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命!\"
\"王爷此言大谬!\"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应试者中响起。
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襦裙的少女站起身来,正是礼部侍郎之女王诗婉。
她毫不畏惧地直视沈砚初:\"小女读过《礼记》,通义有言:'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
“子为父望,子不正,大义灭亲。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女子并非男子的附庸,而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沈砚初脸色铁青,怒斥道:\"放肆!你是哪家的,令尊就是这么教养你的!\"
王诗婉正要反驳,时晚夏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王爷何必动怒?这位姑娘不过是引经据典罢了。”
“女子若受教育,上可相夫,下可教子,近可宜家,远可善种。”
“妇道既昌,千室良善,岂不然哉?\"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现代人才有的锋芒:\"更何况,这世界本就诞生于女性裙摆之下,怎能瞧不起女性呢?\"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在厅内轰然炸开。
几位学子文人已经面色大变,窃窃私语起来。
连一向支持她的沈砚舟都眉头紧蹙。
时晚夏知道自己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但她不在乎。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本心,不被这个吃人的时代同化。
沈砚初气得浑身发抖:\"妖言惑众!时晚夏,你等着,本王定要上奏陛下,革了你的职!\"
\"表弟,\"
沈砚舟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时大人选拔女官一事,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意。”
“表弟若有异议,不如直接去问父皇?\"
沈砚初被噎得说不出话,最后狠狠瞪了时晚夏一眼:\"好,很好!时晚夏,咱们走着瞧!\"说罢拂袖而去。
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场冲突惊呆了。
时晚夏长舒一口气,转向王诗婉:\"王小姐,多谢你出言相助。\"
王诗婉脸颊微红,小声道:\"大人言重了。小女只是...只是觉得大人说得对。\"
沈砚舟轻咳一声:\"时大人,选拔继续吧。孤会向父皇说明今日之事。\"
时晚夏感激地点头。
她知道,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能有太子这样的支持者已是不易。
但她更清楚,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沈砚初不会善罢甘休,朝中那些守旧大臣更不会坐视女子入仕。
而她,一个来自现代的外来人,不仅要面对这些明枪暗箭,还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迷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
窗外,槐花依旧纷纷扬扬地落下。
时晚夏抬头望了一眼那片不属于她的天空,心中默默道:
总有一天,我要找到回家的路。
但在那之前,我要让这里的女子知道,她们的人生,不该只有相夫教子这一条路。
\"下一批应试者入场。\"
她收回思绪,声音恢复了平静。
选拔继续进行,但时晚夏知道,从今天起,一场关于女子地位的无声战争,已经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