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真是鸿蒙老祖座下的神兽?”
褚枫脸上的戒备稍缓,语气间带着挥之不去的试探。
他环顾这片死寂的绝地,蚀骨的煞风永无止息,“那又是如何被困在此处的?”
三首兽的三个头颅同时扬起,六只眼眸中星河流转,映照出被遗忘的亘古时光。
中间那颗头颅缓缓开口:“我家主人,乃是与鸿蒙老祖并立天地、共参大道,于混沌中同开纪元的——吞噬天君。”
话语间流露出刻入神魂的傲然,那是曾与造化比肩的无上荣光。“可恨那天魔道祖,阴险狡诈,于混沌边陲暗布‘万孽噬心阵’,引动诸天恶业,誓要炼化鸿蒙老祖的先天道源。主人为救至交,不惜逆转吞噬大道之根本,非是吞噬,而是容纳!将那足以湮灭万千世界的滔天劫厄,尽数纳入己身道果……最终,大道崩解,万法成灰,唯余一点不灭真灵,亦随之魂归太虚。”
言及此处,三首兽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仿佛被无尽的悲痛扼住了咽喉,连周遭的空间都随之震颤。“主人道消魂灭的刹那,大道印记如破碎的星辰般四散飞溅……本尊就在一旁,亲眼目睹那枚吞噬了主人神魂本源的‘噬魂珠’,泛着不祥的血光,正要飞回天魔道祖胸前‘混沌噬血链’的核心凹槽!那一刻,悲愤如业火焚心,本尊不顾大道反噬,不顾生死道消,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让魔头得逞!遂强行运转残存神力,张口将其吞入腹中本源深处!”
“奈何……此珠乃万魔恶念凝聚,内含无尽诅咒与污秽。”
三首兽的声音变得嘶哑,带着仿佛金石被生生碾碎的痛楚。“本尊本就身受大道之伤,再受这魔珠日夜不息的反噬与侵蚀,神魂如被亿万钢针穿刺,几近溃散,不得已撕裂虚空,遁入一处荒废的太古秘境之中,苟延残喘。”
“岂料……那魔族竟出了一位名为‘幽冥’的魔帝,其对噬魂珠的感应已通玄入化。”
三首兽的眼中猛地迸发出灼热的光芒,混合着恨意与决绝。“他亲率麾下数万精锐魔军,将秘境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魔焰滔天,誓要夺珠炼化本尊!”
“就在本尊神力枯竭、本源耗尽,即将被魔火炼化,落入万劫不复之境时——”
三首兽的嗓音陡然升高,“九天之上,华光骤现!虚空被神圣之力强行撕开,鸿蒙老祖最小徒儿赤阳金仙,率领着万千神族援军如天河倾泻般赶至!没有丝毫犹疑,神魔瞬间战作一团,神术与魔法碰撞,法则与秩序崩坏,苍穹为之破碎,星月为之无光!”
“然而魔族俨然强于神族,就在赤阳金仙战至力竭之际,本尊当机立断!”
三首兽的三个头颅同时昂起,眼中燃烧着与敌偕亡的疯狂,“于是,便以这残存的所有生命本源与不朽神魂为祭品,彻底点燃了体内最核心的空间法则种子!”
“这一坠,便如天倾地陷!本尊携带着整片惨烈的神魔战场,裹挟着破碎的仙界壁垒,自无垠九天仙界轰然坠落凡尘!坠落途中,燃烧的本源扭曲了一切,空间法则彻底崩坏、紊乱,最终……自成一方与世隔绝的绝地!将那卷入其中的万千神魔,他们的野心、贪婪与厮杀,尽数永恒地封禁于此!”
话音渐落,那灼热的光芒从眼中褪去,三首兽的三个头颅缓缓垂下,“奈何……魔族势大,为防万一,在本尊拼尽最后一丝清醒,将那颗灾祸之源——‘噬魂珠’,强行送出了此界,放逐于无尽虚空……如今,数十万载悠悠而过,喧嚣散尽,这片永恒的绝地之中……怕是当真,只剩下本尊自己了。”
吞服过小造化丹的褚枫,只觉一股温润却磅礴的药力自丹田化开,如春回大地般流遍四肢百骸。
褚枫双目精光乍现,神识如出鞘利剑般锁定混沌吞天镯中的三首兽,声音冷冽如冰:“不管你是神是魔,既已窥见我体内之秘,岂能容你离开这方天地。”
话音微顿,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你愿诚心认我褚枫为主,我倒可松开些许禁制,允你吸食混沌之气,疗愈这数十万年的沉疴。”
三首兽的三个头颅齐齐沉默,六只巨目中光芒剧烈闪动。
挣扎、屈辱、权衡——数十万年的骄傲与对永囚的恐惧在它眼中交织。
最终,所有情绪尽数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在这永恒的囚禁与一线生机之间,它别无选择。“……吾,应允。”
话音甫落,褚枫并指如剑,轻点自身心口。
一道璀璨金芒闪过,一滴殷红中流转着混沌光华的精华血滴,蕴含着最本源的生命气息,缓缓凝聚成形,嗖地没入混沌吞天镯深处。
镯内空间,三首兽中间的头颅低吼一声,额前裂开一道细缝,飞出一滴色泽暗金、透着古老沧桑气息的本命精血。
两滴精血在虚空中悬停相望,一者蓬勃新生如朝阳初升,一者古老沧桑似暮色深沉。
褚枫面色肃穆,双手结出一个个繁复古老的法则印记,口中诵念起玄奥晦涩的咒文——正是那源自太初、约束真灵的“太初血誓咒”。
随着古老咒文在天地间回荡,两道精血被无形的太初之力牵引,缓缓旋转、靠近。
在它们交融的刹那,“嗡”的一声道鸣响彻神魂深处,红金二色光华大盛,最终化作一枚不断变幻、蕴含着无上大道的复杂契文。
契文一成,便一分为二,一道如烙印般刻入三首兽的神魂核心,另一道则稳稳落入褚枫的识海。
一种清晰无比、无法割裂的主从联系,在二者之间骤然建立。
褚枫能清晰地感知到三首兽那庞大而虚弱的神魂,以及一丝被漫长岁月磨砺后残存的不甘。
他心念微动,依照契约,稍稍放松了对混沌吞天镯的禁锢。
一丝精纯至极的混沌之气,如太古甘霖般渗入镯内,轻柔地包裹住那团微弱的银色光团。
三首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三个头颅不约而同地发出满足的颤音。
这数十万年来,它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能够滋养本源的力量——不再是苟延残喘,而是真正治愈创伤的希望。
主仆之名,自此奠定。
“朔虚,既然我们主仆之名已定,现在便带我去寻那太虚幻空珠吧!”
褚枫话音方落,混沌吞天镯空间内便泛起温润的银光,如水波般在虚空中荡漾开来。
刚刚获得混沌之气滋养的三首兽朔虚,中间的头颅微微昂起,一道清晰而恭敬的神念传入褚枫的识海:
“谨遵主命。吾被那太虚幻空珠镇压数十万年,彼此间尚存一丝微妙的感应。请主人随吾之指引前行。”
令褚枫大为诧异的是,朔虚指引的路径竟愈发熟悉。
他穿过一片扭曲的怪石林,踏过那条干涸的冥河故道,最终驻足在一处弥漫着淡淡魂力的悬崖前。
褚枫不由怔住了——这正是他先前历经凶险、才采摘到神花,并险些被恐怖神识冲击重创魂海之地。
“难道……那太虚幻空珠,竟就在这洞穴之中?”
褚枫骤然驻足,望着那幽深不知几许的洞口,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