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姓寨的深秋来得格外急骤，清晨的霜花给养殖场的围栏镀上一层银边。杨浩宇裹紧外套，踩着露水走向猪圈，鼻腔里突然涌入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他心头一紧，加快脚步推开栅栏门，只见原本活蹦乱跳的黑猪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有的发出虚弱的呜咽，有的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浩宇哥！猪、猪不对劲！”饲养员小陈跌跌撞撞跑来，裤腿沾满泥浆，“早上喂食时还好好的，突然就...就开始吐白沫！”杨浩宇蹲下身，摸了摸最近那头猪的耳朵——滚烫得吓人。他立刻掏出手机，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发颤：“联系兽医站！快！”
消息像野火般迅速传遍全村。老族长拄着拐杖赶来时，养殖场门口已经围满了村民。王二婶抱着孩子站在人群前排，声音带着哭腔：“俺就说不能养！这下好了，全完了！”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抱怨声，有人高喊着要退股，有人指责杨浩宇不听劝。
杨浩宇站在猪圈前，额头青筋暴起：“大家先安静！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兽医站说可能是蓝耳病，只要控制住疫情，损失就能降到最低！”但村民们的情绪早已失控，老族长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浩宇，你说的生态养殖，就是把大家的血汗钱往水里扔？”
正当场面濒临失控时，李精诚骑着摩托车冲进人群，车后座绑着个白色泡沫箱：“哥！兽医站的张站长说，咱们这儿的药不够，必须去省城取疫苗！我现在就去！”杨浩宇看着地图上两百公里的路程，又看看奄奄一息的猪群，咬牙道：“路上小心，我来稳住局面！”
李精诚发动摩托车的瞬间，天空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杨浩宇转身面对村民，提高声音：“各位叔伯婶子！我知道大家心里慌，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相信科学！”他指着猪圈里正在喷洒消毒水的工作人员，“咱们已经封锁养殖场，所有猪都会单独隔离，只要疫苗一到...”
“说得轻巧！”柳青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撑着一把黑色洋伞，高跟鞋踩过泥泞的地面，“杨总，你的‘生态养殖’神话，恐怕要破灭了吧？”她掏出手机晃了晃，“我刚联系了集团兽医，这种疫情一旦扩散，整个片区的猪都得扑杀。”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杨浩宇盯着柳青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柳总这么关心，不如帮忙联系省城的兽药公司？毕竟你人脉广。”柳青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我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养殖场内，兽医戴着口罩和手套，正在解剖病死的猪。杨浩宇站在一旁，强忍着刺鼻的气味：“确定是蓝耳病吗？”兽医点点头：“症状很典型，但最终确诊还得等实验室结果。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控制传染源，这些病猪...”他欲言又止。
“不能扑杀。”杨浩宇打断他，“每头猪都是村民的心血，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要救！”兽医叹了口气：“那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就算疫苗来了，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有效。”
雨越下越大，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杨浩宇蹲在猪圈角落，看着一头小猪艰难地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他伸手轻轻抚摸猪崽的背部，想起选址时在这里挖到的野猪骸骨——三姓寨的山林养育了无数生灵，如今却因一场疫病陷入绝境。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李精诚，声音带着哭腔：“哥...前面山体滑坡，路封了！”杨浩宇的心猛地一沉：“绕路！不管多远，必须把疫苗带回来！”李精诚沉默片刻：“可是绕路要多走三个小时，猪...”
“我不管！”杨浩宇吼道，随即又放软声音，“精诚，这些猪不仅是钱，更是三姓寨的未来。你要是困在路上，就联系当地政府，说我们这儿有紧急医疗物资要运输！”挂了电话，他发现手掌已经被指甲掐出血痕。
夜幕降临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养殖场外的空地上，村民们自发打着伞守在警戒线外，议论声中夹杂着担忧和不安。杨浩宇站在路灯下，雨水顺着伞骨流进衣领，手机在掌心被焐得发烫——李精诚已经两个小时没消息了。
“浩宇！”韵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个纸箱，“我发动镇上的朋友，打听到另一家兽药公司有备用疫苗。虽然剂量不多，但能先救一部分！”杨浩宇眼眶一热，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
李精诚的摩托车冲破雨幕，车身满是泥浆，车头灯在雨雾中划出一道昏黄的光。他摇摇晃晃停稳车，摘下头盔，头发和脸上全是雨水：“哥...疫苗...拿到了...”话没说完，整个人就栽倒在地。杨浩宇冲过去扶住他，发现后背一片温热——原来为了保护疫苗，李精诚把泡沫箱绑在胸前，自己却在摔车时受了伤。
兽医立刻开始给病猪注射疫苗。杨浩宇守在李精诚身边，看着医生处理伤口：“疼吗？”李精诚咧嘴笑了笑：“哥，只要猪没事，我这点伤算啥。”这时，韵寒走进来，手里拿着张化验单：“实验室结果出来了，确实是蓝耳病，但病毒株比较温和，只要控制住，大部分猪能挺过去。”
消息传开，养殖场外的村民们爆发出欢呼声。老族长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浩宇，叔错了...你是真的把三姓寨扛在肩上。”杨浩宇走到门口，看着雨中的人群，声音哽咽：“要说谢谢的是我。这场灾难，是咱们三姓寨一起扛过来的。”
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一丝微光。杨浩宇站在养殖场的最高处，看着兽医和村民们忙碌的身影。柳青的轿车从山下驶来，停在不远处。她摇下车窗，远远喊道：“杨总，这次算你运气好。但下次，可没这么简单。”
杨浩宇望着初升的朝阳，目光坚定：“柳总，三姓寨的路，我们自己能走稳。”山风掠过山林，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仿佛预示着这场危机即将过去，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