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看虚空之中，原本蜿蜒盘旋的龙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裴昭明一袭黑裳立于云端，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赤手空拳，身形挺拔如孤松，方才的龙威尽数收敛，唯有眼底的寒芒昭示着未消的怒火。
裴昭明摇了摇头，喃喃道：“攻伐非我擅长之道，但并不代表我没反制之力，即便你是登仙又能怎样？真当我这化身是软柿子不成？”
说罢，裴昭明背后凶剑阎罗的虚影渐渐消散，点点墨色灵光汇聚于他掌心，凝聚成一柄古朴长剑，正是凶剑阎罗。
“巧了，你没个好师父兜底，我却有个好老大傍身！”
裴昭明淡然一笑，笑容里藏着凛冽杀意，“证道湮灭法则的妖圣吗？不知道能撑得住老大储存在阎罗中的几剑？”
话音刚落，那妖圣心头猛地一紧，本能地感到一股刺骨的危险气息，仿佛被远古凶兽盯上。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锁定裴昭明方位。
可当目光再次投向裴昭明先前所在之处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剩几片被风吹散的云絮。
红发妖圣心中涌起强烈不安，握着长剑的手沁出冷汗。
就在这时，海天一线骤然升起一轮黑红色的血月。
血月散发着诡异红光，将整片海域染成妖异的血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毛骨悚然。
“剑十二?月荡九霄寒！”
裴昭明的声音突然响彻天际，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难辨方位。
话音未落，那高悬天际的血色皓月骤然崩解，化作亿万道裹挟着清辉的剑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每一道剑芒都带着彻骨寒意，所过之处，海水瞬间凝结成冰，又被剑气斩为齑粉，飞溅的冰晶在血月映照下宛如血色泪滴。
那红发妖圣即便状若疯魔，此刻也被这恐怖剑势惊得心神剧震，下意识地举剑格挡。
此刻的他将全身妖力灌注于赤红长剑之中，剑身爆发出耀眼红光，试图抵挡这灭顶之灾。
当——！
妖圣硬接一剑，只觉手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长剑险些脱手飞出。
当当——！
又是两道月辉刁钻掠过，避开剑锋直斩空门，衣裳瞬间撕裂，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中喷出金色血液。
妖圣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惊。
当当当——！
无数剑芒如月华倾泄，密集如雨点般落下，须臾之间便将妖圣笼罩在烟尘水雾之中。
剑光与妖力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片海域剧烈震荡，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撕裂。
趁你病要你命！
裴昭明可没有圣母心肠，更没耐心听对方大放厥词。
他横握阎罗，剑势在剑身急剧积聚，周身空气因这股磅礴剑压扭曲变形，空间泛起阵阵涟漪。
就在此时，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吼猛然炸响，声波如实质般扩散开来，震碎周遭无数剑芒。
只见云雾之中，一头火红色的麒麟冲天咆哮，周身覆盖着烈焰铠甲，四蹄踏火而行，额间独角闪烁着暗黑光芒。
空间剧烈震荡间，一缕缕代表湮灭法则的暗黑火焰升腾而起，所过之处，无论是海水还是剑芒，都被彻底湮灭成虚无，将来袭的剑雨一一摧毁。
红发妖圣的声音从麒麟体内传出，带着几分癫狂：“装神弄鬼，大言不惭！”
裴昭明立于云层之上，望着那头火红色的麒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湮灭法则的具象化还是你的真身？有点意思。”
他握紧手中阎罗：“那就让我看看，是你的湮灭法则更强，还是我手中的阎罗更利！”
话音刚落，裴昭明身影化作一道墨色流光，携着凶剑阎罗的森然杀意，朝着火红色的麒麟悍然冲去。
阎罗剑划破夜空，留下一道漆黑轨迹，连血月的红光都被吞噬。
而那头火红色的麒麟也不甘示弱，张口喷出一团暗黑火焰，火焰所过之处，空间都在湮灭消失。
一人一兽的攻击在血色海域中央轰然相撞。
刹那间，强光爆射，无数能量涟漪扩散开来，将海水掀起万丈巨浪。
当烟尘散尽，水雾如雨倾泻而下，打湿了裴昭明的黑裳。
即便是他这道炼化天道分身而来的化身，也不免有些气喘吁吁，胸膛微微起伏。
毕竟他可没有真身那种恐怖莫测的实力，正如他所言，杀伐并非擅长之道。
能与对方战斗至今，全仰仗手中这把凶剑阎罗，以及真身寄托在其中的剑式杀招而已。
看着对面恢复人身的红发妖圣，裴昭明甩了甩手腕，嫌弃道：“我说你这疯子找回脑子了没？再这么打下去，你怕有命嚣张没命……”
岂料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盖因眼前这气喘吁吁的男人脸上，那枚遮住半张脸的鎏金面具不知何时已然破碎，露出的右半边脸颊棱角分明，眉眼间的轮廓让裴昭明心头猛地一跳。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严格来说，并不是对眼前男人熟悉，而是让他联想到一位旧人。
初得神火令并前往瑶池探寻神火之时，曾在瑶池海域狮牙城认识一个“钱途无量”摆摊小女孩。
那女孩亦是一头火红的长发，眼神灵动得像海鱼，能用三言两语把前来讨价还价的真身说得哑口无言。
他对小女孩的聪慧欣赏有加，甚至邀请她到自己临安城的店铺帮衬一二，却不料始终未得到回应。
而这小女孩，便是柴蓉蓉，外号小柴头。
“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还是说男生女像？不对！”
裴昭明眉头紧锁，语气之中带着惊疑与戒备，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缅怀，“你是柴蓉蓉什么人？”
岂料那男人闻言，却是猛地抬头看向裴昭明，原本因激战而涣散的眼神骤然收缩，不断聚焦着眼前这个 “恢复人身的真龙”。
片刻之后，他浑身剧颤，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你……你……你是……你是说……”
他显然联想到了什么，嘴唇哆嗦着，却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得语无伦次，周身的妖力都因此紊乱起来。
只不过见此情景，裴昭明却是皱起眉头，面色愈发凝重。
盖因连他都无法想到，还有什么事情能把一个登仙强者的心态整到破防。
要知道，登仙境强者的心境向来是 “心似明镜映大千，身如止水静无涟”，寻常琐事根本无法撼动其道心。
那红发妖圣也显然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只见他猛地抬起右拳捶击脑门，发出一声爆响的轰鸣声。
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从他眉心扩散开来，瞬间抚平了紊乱的气息，已无方才的失态之象。
“你……你是说……你见过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