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过来，李乐瞧见一小伙儿半眯着眼躺在上面，扶着腰，直哼哼。
边上，一二级士官衔的精壮汉子正一手摁着小伙儿，一边说道，“忍着点儿，别乱动。”
“老侯，咋回事儿是？”
候方哲，比李乐大一届，物理电子学的博士研究生，信科电子学院的辅导员，两人在之前辅导员例会上聊过几次。
“嗨，别提了，刚打军体拳，一个过肩摔，这小子腰一松，平拍在地上了。”
“嚯~~~不是，军体拳？军训的军体拳？有过肩摔这一项？”
候方哲一皱眉，看了眼军训教官，“这个，路上给你说吧，咱先把人弄上去，去医院。”
等着一圈人把“哎呦哎呦”的小伙儿给弄上后座，李乐开车，载着侯方哲还有一个基地的女医务，奔向延庆医院。
路上也顾不得多问，李乐压着限速，开到医院。
借了个轮床，把小伙儿送进急诊，挂号检查拍片，折腾了大半天，听到医生说了句，骨头没事儿，是腰方肌和腰大肌拉伤，李乐瞧见侯方哲和女医务这才松了口气。
趁着医生在里面给处理，李乐这才和侯方哲走到一边。
“老侯，我记着军体拳都不是做做样子，做做操，顶多再嚎两声，咋还用上过肩摔了？”
“嗨，不都是二连这帮男生想一出是一出？”
“咋？”
“这不是过几天就要军体拳会操比赛么？二连调了一百个人，组成方阵，让五班的教官，就刚见到的那位，来统一训练。”
李乐想起刚才那个脸上都是肌肉的士官，估摸着应该是军事素质够硬的那种，点点头，示意侯方哲继续。
“原来还挺好，练的有模有样的，可学生里有人就吵吵，既然练了，就得弄个第一，要想弄个第一，就得来点儿不一样的，于是一合计，就在军体拳里多加了很多动作，比如2人一组的过肩摔，迅速前扑倒地这些。”
“我说呢，可这玩意儿危险啊，就这帮人翻墙头都上不去的身体素质？”
“连里不是也想拿第一么？”侯方哲叹口气，“练的时候很苦，操场上都是砂地，大伙儿胳膊上都受了皮肉伤，不过也没人叫唤，毕竟那个教官也跟着一起摸爬滚打的，可没想到，今儿还是来了这出。”
李乐也跟着叹口气，“行吧，好在没什么大碍。刚医生不说了么，回去躺两天，贴贴膏药，做做按摩，束个腰封，也就没事儿了。不过，你们这什么过肩摔的花活儿，估计就得....呵呵呵。”
“难说。这帮学生憋着劲儿想拿第一，连里学校带队的领队也想出成绩。烦死了，回去再说吧。”
“嘿，图个啥？就拿了第一，又能咋？”
“这不是较上劲了么？”
“较劲？和谁？”
“化院的。”
“化院？”李乐想了想分配表，“三连？”
“三连和十一连。”
“十一连？那不都是女生么？”
“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
“嗦嗦，嗦嗦。”李乐心里的小八卦，开始转动起来。
“那什么，这不是男九女七十六个连这么分的么.....”
听完侯方哲的讲解，李乐大概知道咋回事了。
延庆这个军训团里，信科的男生在二连，女生在十连，化院的男生在三连，女生在十一连，原本还算相安无事，可就因为一次训练间歇，十连的女生休息时先于十一连女生占了树荫，两边就吵吵起来。
因为带团的学校领导是化院的头头，处理的时候，被信科的女生认为有意偏袒，再加上刚来军训的时候组织了一次拉歌比赛，十一连的女生得了第一，之后几次训练评比，也都是被单拎出来表扬，再加上私下里传言，十一连的“小白脸”教官之所以被抽调过来做军训，是因为这人是领导的勤务兵，为了考军校加分儿才来的。
如此这般，就演变成了信科和化院之间的较劲。
“这，带团的领导不管的？”
“竞争么，还鼓励呢，说要勇争第一，不甘落后。”
李乐笑了笑，“得，这就倒了一个？”
“谁说不是，哎！”
“哦，忘了，你也是信科的，乐见其成呗？”
“别胡说，我可是不提倡的。02、03这俩级不服管是出了名的，可咱人微言轻的。”
“我们家那群小绵羊可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你们系都在五连、十四连，一个男生倒数第一，一个女生倒数第一。”侯方哲笑笑。
“行，挺好。”
“你不怕最后真拿个倒数，回头不好交差？”
“总得有最后一名吧，再说，安全第一。”
“看出来了，你们真就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我们两个年级加一起不到一百号人，小门小户的，在乎这虚名干啥？”
“诶，对，我才想起来，都军训三天了，你才过来？”
李乐嘬了嘬牙花子，叹口气，“我这不刚回来，就被发配了，我们主任是抓着蛤蟆也得捏.....聂处长。”
“怎么样了？”
两人齐转身，就瞧见一个穿着穿着学校人武部给带队老师辅导员发的“制服”，有些富态的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咔咔咔”快步走过来。
“刚看完片子，说是骨头没事儿，就是肌肉拉伤了，这会儿在里面处理呢，一会儿就出来。”侯方哲忙说道。
被唤作聂处长的，听到这儿，长舒口气，“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聂处长又看向李乐，“马主任给我说你来，我还纳闷呢，怎么不见人，合着，你给送来的？”
“嘿嘿，这不巧了么？刚到门口，就碰上了。”
“倒是麻烦你了，也是寸劲儿，今天上午基地的车送人的送人，公干的公干，要不是你来，谢谢啊。”
“我不也有职务的？”
“倒也是，马主任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
“聂处长，我不一直积极参加学校的活动的。”
“呵呵，这话你自己信不？这两年兼职辅导员的工作，你不也就相当于挂个名？这次来，可不能出工不出力。”
“是，我一定谨记学校要求，在聂处长的领导下，努力工作，严格要求自己，以身作则，发挥出.....”
“行了行了，这话留着军训完开总结会说吧。”
看到李乐和聂处长说话时候的轻松热络，一旁的侯方哲这时候才想起来，这圆寸脑袋，在学校里是个啥样的仙儿。
自己从本科到博士，步步规划，步步谨慎，对这个辅导员的活是一分不敢大意，可再瞅瞅这位，不由得生出羡慕来。
三人又聊了几句，处置室的门开。
“行了，处理了一下，主要是回去前两天卧床，不能随意走动，最好找个人帮着，还要注意......”
“谢谢医生。”
等医生交代完，这才见到那小伙，呲牙咧嘴的被扶出来。
保险起见，李乐走过去，一上手，百十来斤的人，在小李秃子的手上，就那么轻飘飘的个架了起来。
等到再回到康庄611，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儿。
把小伙儿安顿好，李乐跟着侯方哲去食堂扒了几口饭，就跑去军训部报到。
“聂处....长？”
推开贴着军训团委学工办的A4纸的办公室门，聂处长和另一个同样穿着“制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边上还站着一个穿着迷彩作训服的两毛二。
“李乐来了。来，介绍一下，这是咱们三团的带队团长，化院团委的郭书记。”
“领导好。”
“刚聂处长还说你呢，麻烦你了啊，帮忙送学生。”郭书记笑道。
“瞧您说的，这不应该的。就是我这，来晚两天.....”
“马主任都说了，没啥，这不也才刚开始。”
“这是三团的军训负责人，王团长。”
“你好，王正。”
“王团好，我叫李乐。”
身量不算高的王正打量着李乐，问道，“当过兵？”
“没。”
“看你这身板儿气质的，还以为仪仗队出来的。”
“您过奖了。”
做完介绍，聂处长冲王正和郭书记笑道，“那什么，我带李乐去领东西，再给讲讲注意事项，你们先聊。”
“好，李乐，你先去看看你们系的学生，晚上吃饭时候咱们再聊。”
“好嘞，郭书记。”
见李乐跟着聂处长出了屋，王正笑道，“这也是咱们学校的辅导员？”
“是，社会学系的。”
“哦，五连和十四连，俩倒数第一啊。”
“这两个连不都是大杂烩，没什么凝聚力，来了就是走过场。”
“不过，我看这位，倒真像当过兵的。”
“李乐啊，虽然没当过兵，不过当初可是参加过大庆的，还参加过抗洪抢险，可是我们学校的脸面，我和你说......”
听郭书记说完，王正搓搓下巴，“那能不能让他把五连十四连的学生给带动带动，这总是倒数第一.....”
“呵呵，不好说，他们社会学系都是闲云野鹤惯了的，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真不好带动。”
。。。。。。。
这边李乐跟着聂处长领了“制服”，拿了军训手册，又被交代了军训具体时间安排，和中间穿插的一些活动。
“你去宿舍换衣服吧，这是最大号的。”聂处长笑道，
“估计，有点儿悬。”李乐抖落抖落衣服，“试试吧，套不上我就穿自己的了。”
“谁让你长这么大个子。”
“我先过去了啊。”
“记得晚上六点半例会。”
“知道了。”
学生住排房，辅导员住的是排房两头的小屋。两人一间，李乐凑巧又和侯方哲成了临时室友。
到了房间里，铺好铺盖，装好蚊帐，收拾一通。
原以为这衣服可能小了，可没曾想穿上刚刚好，蹬上韩智给的Altama otb，帽子一扣，倒还挺像样。
换好衣服关上门，循着口号声，李乐迈着俩大长腿，溜达着去了操场，找自家的那帮小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