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人嗤笑道:“林大人真是好大的魄力!前脚刚把持朝政多年的赵相拉下马,清算了大半个江南党,后脚就敢动天下商人的钱袋子。他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
“可不是嘛!他那套新政,说得天花乱坠,之前在朝堂上说什么‘藏富于民’,什么‘国强民富’,我看呐,都是些不切实际的空谈!他以为他是谁?圣人降世不成?如此胡搞下去,必定会激起民变,动摇国本!”
另一名老成持重的官员摇头叹息,显然对林尘的举措极为不满。
这些文官,大多是科举出身,信奉儒家传统,讲究循序渐进,对于林尘这种大刀阔斧、不留情面的改革,本能地感到抵触和不安,而且再一个,他们身后可是有不少商人资助,每年送到京师来的礼品,还有老家有人照拂,可都少不了商人的身影。
正当他们议论纷纷之际,一辆马车开了进来,而后林尘身形跳了下来。
“哟,今个是好日子啊,大家来得整整齐齐啊。”
林尘的出现,立时让广场上的议论声为之一滞。那些方才还在腹诽他的文官,此刻纷纷噤声,目光复杂地投向他。有嫉妒,有不屑,也有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畏惧。
林尘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文官队列。毕竟赵德林都不在了,他也不怕对方动手。
就在此时,队列中走出一人,快步迎向林尘,躬身行礼道:“下官邬思辨,参见少师大人!”
紧接着,又有数名官员从队列中走出,纷纷向林尘行礼问好,口称“见过林大人”、“见过少师”。这些人,大多是一些原本郁郁不得志、后因支持新政而受到重用的官员,其中有师爷,有吏部尚书王奎挑选出来的,还有一些则是如陈文辉他们投靠了林尘的官员。
这一幕,让那些原本窃窃私语、等着看林尘笑话的文官们,不由得瞠目结舌,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他们没想到,林尘在朝中竟然已经凝聚起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邬思辨身为六科掌事,位卑权重,他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监察系统的风向。
而且,这不就是翻版的江南党吗?
这党派,成势也太快了!
武将队列那边,虞国公朱照国见状,抚着长须,眼中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此前林尘还被文官喊打喊杀,现在在文官中亦有拥趸,心中自是为他高兴。
林尘对邬思辨等人点头回礼,拱手道:“诸位好,诸位在衙门好好干,清正廉洁,本官保证你们的努力,陛下能看在眼里,以后升官发财,不成问题,再更进一步,还能进入历史,青史留名啊。”
一番话,说得那些官员眼睛发亮,而其余与林尘不对付的文臣,则是咬牙切齿。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广场入口处传来。
“宁王他们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四名锦衣华服、穿着蟒袍的男子,龙行虎步而来。
正是刚刚抵达京师不久的宁王、恒亲王、端亲王和安郡王。
这四位亲王郡王的突然出现,立时让广场上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窃窃私语之声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议论的内容已然从林尘的新政,转向了这四位身份显赫的宗室王爷。
“宁王他们怎么也来了?莫非是为了他们儿子的事?”
“看样子,今日的早朝,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这几位王爷,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林少师这次怕是要遇到硬茬了。”
虞国公朱照国看到宁王四人那不善的脸色,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正好林尘走了过来,他挪动脚步,来到林尘身边,压低声音道:“贤侄,这四位王爷来者不善,你可有应对之策?切莫意气用事,若有压力,不妨暂避锋芒。”
朱照国深知这四位王爷在朝中和地方上的势力,他们联合起来,即便是当朝宰相也要退避三舍。林尘虽然年轻有为,圣眷正浓,但毕竟资历尚浅,面对这四座泰山压顶,朱照国担心他会吃亏。
林尘闻言,侧过头,对朱照国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即淡然一笑:“我避他们锋芒?无非就是朝堂对掏罢了。多谢虞伯父关心,些许风浪罢了,我能应付,无需担忧。”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与从容,朱照国旁边的朱能道:“爹,相信尘哥就是。”
朱照国见他如此镇定,心中稍安,但仍不免有些担忧。他知道林尘智计过人,但今日面对的,毕竟是四位皇室宗亲,有两位手握实权,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四位王爷目不斜视地从百官面前走过,径直来到队列的最前方,在宗室的专属位置站定。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威压,让整个广场的气氛都为之一凝。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激烈的交锋,即将在太极殿内上演。
“当——”
悠扬的钟声响起,宣告着早朝的开始。太极殿那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内侍的推动下,缓缓打开,露出了殿内金碧辉煌、威严肃穆的景象。
文武百官依序进入太极殿,分列左右。御座之上,大奉皇帝任天鼎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着十二章纹龙袍,不怒自威,目光深邃地扫视着殿下群臣。
待百官叩拜行礼完毕,早朝正式开始。
未等有司奏事,宁王任天元率先出列,身后跟着恒亲王、端亲王和安郡王。四人齐齐跪倒在地,叩首道:“臣等有罪,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任天鼎面色平静,淡淡开口道:“众皇叔请起。不知众皇叔何罪之有啊?”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天子威仪,虽然在圣旨里已经说过,但这是早朝,还是走一个表面流程。
宁王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愧疚,朗声道:“启禀陛下,臣等教子无方,致使犬子在京师胡作非为,冲撞圣驾,扰乱朝纲,险些酿成大错。臣等身为其父,罪该万死!幸蒙陛下天恩浩荡,饶恕犬子死罪,臣等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恒亲王等人也纷纷附和,言辞恳切,不住地磕头谢恩,同时又隐隐为自己的儿子求情,说什么“年少无知,受人蒙蔽”、“还请陛下法外开恩,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云云。
任天鼎听着他们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道:“众皇叔言重了。启明他们毕竟年轻,犯些过错也是难免。朕已下旨薄惩,此事便算过去了。众皇叔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且先平身回列吧。”
这番话,说得客气周到,既安抚了四位王爷,又没有明确表示要如何处置他们的儿子,滴水不漏,尽显帝王心术。
宁王等人心中稍定,暗道陛下果然还是顾念着宗室情分。正当他们准备谢恩起身之时,一个清朗而有力的声音,骤然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陛下!臣林尘有本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