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墨锦川呼吸加促,心跳乱了节奏时,一只冰凉的小手忽然贴在他的额上。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热度,宋言汐拧眉道:“原是有些发热,难怪说起话来胡言乱语的,不成章法。”
墨锦川:“……”
他倒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适。
不等他开口,就听宋言汐冲着外头吩咐道:“劳烦暗三姑娘取我的药箱来,我要为王爷诊治。”
墨锦川眼皮狠狠跳了几下,忙道:“汐儿,用不着这般麻烦,本王只是有些燥热,回去换件轻薄些的衣服即可。”
宋言汐微微一笑,“不麻烦,顺手的事。”
对上她含笑的双眸,墨锦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扯出一抹笑道:“那便有劳汐儿了。”
宋言汐闻言,眉梢微挑。
这就不挣扎了?
他也不怕,她一个不慎给他扎出个好歹来。
当然,以她的医术,还不至于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她也做不出,拿病患的性命玩笑的荒唐行径来。
暗三很快送了药箱过来,临走时,还不忘识趣的将门带上。
一举一动,实在是贴心至极。
宋言汐一边开药箱,一边玩笑道:“也不知暗三姑娘是王爷打哪儿寻来的,不仅拿得动刀剑,一些细致的活也做得极好。
若非亲眼所见,怕是如何也想不到她是一名暗卫。”
墨锦川眸色微沉,淡淡道:“外头捡来的。”
宋言汐取针包的手微顿,还以为他是与自己说笑。
可当她抬眼,看清墨锦川脸上严肃的表情时,她明白,这并非是玩笑。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方向,窗纸上的身影虽消瘦却格外挺拔,让人一下便想到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平日里却只穿着一席黑衣,显得人暮气沉沉。
若非竹枝说起,她如何也不会觉得这小姑娘比她还要小上几岁。
换做是寻常人家,这个年岁的姑娘,最是天真烂漫之时。
宋言汐不免轻叹一声,低喃道:“难怪,她小小年纪会沦落为暗卫。”
话音刚落,门外的身影动了动,很快消失不见。
没错过宋言汐眼底闪过的一抹懊悔,墨锦川道:“汐儿,你无需自责,这条路是暗三自己选的。”
明白自己这话有歧义,他解释道:“暗三乃罪臣之后,若不成为暗卫隐去过往身份,便只能以逃犯的身份似是躲藏。
我和暗一捡到她那一日,与她相依为命的兄长被追兵当街刺死。
想要保下她,只有这一个办法。”
凡出身暗卫者,多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身份无处查证。
即便顶着同一张脸,那些追查的人,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暗三原有的身份。
再加上锦王府的名头,那些人即便心知肚明,也只能当那位罪臣之女已经死了。
只是一旦上了暗卫的生死搏,她的一生便只能背负这一个身份而活。
即便有朝一日,她的父亲侥幸得以翻案,她也不能以其女儿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前。
否则,便是欺君。
宋言汐不免感慨道:“王爷这些年,当真是救了不少人。”
就连子衍几兄妹,也是被他所救,甚至顶着外界质疑的声音给了他们身份。
平日里,待他们更是疼爱有加。
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也从未在人前提及过半句,几个孩子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一事。
哪怕是她,也是在刘老的口中,才得知这一切的内情。
否则,她怕不是要等到二人新婚夜那日,才能知晓在她之前,他身边从未有过别的女人。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宋言汐懊恼地咬了咬舌尖,暗骂子自己不知羞。
青天白日的,她在胡乱想些什么?
简直是有辱斯文!
宋言汐垂眸,遮了眼底懊恼之色,却压不下脸颊腾升的热意。
正想着如何蒙混过去,就听墨锦川声音别扭问:“汐儿莫非更喜欢救死扶伤之人?”
宋言汐都被他给问糊涂了。
救死扶伤本是好事,与她喜不喜欢何干?
等不到她的回答,墨锦川期待的眼神逐渐失了光彩,垂眸道:“我知道了。”
宋言汐闻言,更糊涂了。
她拧眉问:“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王爷就知道了?”
墨锦川声音略含苦涩,看了看自己遍布老茧的手,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的这双手,沾染了太多太多鲜血。
有梁军士兵的,也有过往仇敌的。
多到,他早已记不清那些人的脸。
而汐儿则与他全然相反。
她手上染血,是为了治病救人。
而他,出刀见血却是为了取人性命。
他终究,不是汐儿最喜欢的那一类人……
可那又如何?
世上治病救人的医者千千万,却唯有他,得到了汐儿的真心。
要不了多久,她便会十里红妆嫁给他,成为他的锦王妃。
察觉到墨锦川的脸色不太对,宋言汐这才重视起方才那句话。
他问她是不是喜欢救死扶伤之人,最重要的,在这几个字之前的那个最。
即是最,那肯定是要与人比较的。
所以他这是,因为吃味,拿自己同并不存在的人比较?
宋言汐一时又气又好笑,忍不住问:“王爷,您今年贵庚?”
墨锦川闻言抬头,除了满满的震惊外,还有显而易见的受伤。
就差在脸上写:“你竟然连我几岁都不记得。”
见宋言汐当真在等他作答,墨锦川声音带着幽怨道:“二十有八。”
宋言汐故作意外,“过了今年七月,应该二十有九了吧?”
墨锦川唇角僵了僵,干干道:“汐儿记性真好。”
宋言汐挑眉,“王爷这是在夸我?”
墨锦川:“……”
倒也称不上是夸。
可汐儿既然说是,那便是吧。
见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宋言汐语调幽幽道:“夸的如此勉强,王爷夸不出来倒也不必硬夸。”
墨锦川闻言,一时只觉得欲哭无泪。
这难道就是兄弟们以往常抱怨的,家中媳妇有事没事,就要鸡蛋里挑骨头?
该说不说,个中滋味倒与他们所说不同。
至少,他并未觉得烦闷。
反倒有一种,他与汐儿比起之前更为亲密之感。
若是换做先前,这种俏皮话,他即便是说了汐儿也只会觉得他是没正行。
眼下这般,真真是最好不过。
眼见墨锦川被自己刁难,竟还笑得出来,宋言汐也笑了。
只是她是被气笑的。
所以,他到底听没听懂她的意思?
担心墨锦川没听明白,往后再胡思乱想,宋言汐干脆直截了当道:“我从未因有人救死扶伤,而心生爱慕。
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
对上墨锦川满是波澜的黑眸,宋言汐咬了咬牙,生气道:“我若真这般肤浅,因其做了善人善事而生出爱慕之意,这些年动了心的人何止万千。”
她说着,黑着脸命令道:“把裤子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