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陛下让微臣说，那臣就斗胆直言。”
沈敬林挺直了身体，迎上永兆皇帝的目光，面露慨然之色。
“臣以为擎王殿下不是储君的人选！”
永兆皇帝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哦了一声后，问道：“此话怎讲？”
沈敬林面色一正，正色道：“陛下，擎王殿下比之其他皇子，才干有所欠缺，加之生性贪玩，又贪恋美色，毫无储君之德行，必不能服众！”
“再者，擎王殿下在朝中无甚威望。”
“若立他为储君，恐留后患。”
“请陛下三思！”
沈敬林在永兆皇帝手底下混了这么多年。
对于永兆皇帝的脾气和个性也算是十分了解。
若他现在帮赵羿说话，肯定会让永兆皇帝起疑。
而且，沈敬林觉得，现在不是赵羿出头的时机。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看低赵羿。
永兆皇帝直勾勾地盯着沈敬林看了好一会儿后，忽然露出一抹精明的光芒，玩味道：“右相，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擎王。”
“为何你前些天，还请他去你府上赴宴呢？”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永兆皇帝的质问没让沈敬林惊慌，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但他面上却摆出一副讶然的表情。
“陛下明鉴！”沈敬林拱了拱手，面露委屈道：“之前擎王的确来过微臣府上。”
“可并非微臣邀请，而是擎王自己不请自来。”
“臣总不能把他赶走吧。”
闻言，永兆皇帝来了兴致：“擎王不请自来？”
“是这样的……”沈敬林无奈叹了口气，把赵羿陪着郭芷嫣来府上的事情，掐掉关键细节，简单说了一遍。
随即，他又朝永兆皇帝诉苦道：“陛下，郭川是臣的门生。”
“如今，他已不在，臣想尽点师生情谊，好好照顾一下他的女儿。”
“却没想到……”
“擎王竟然对他女儿下手了！”
说着，沈敬林又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瞒陛下，那夜我与擎王殿下因为此事，发生过激烈争执。”
“最后不欢而散。”
沈敬林话里话外透着对赵羿的不满，让永兆皇帝有些不悦。
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你这么说也太不给面子了。
永兆皇帝憋了口气，语气不善道：“擎王对……看上郭川的女儿，有何问题，你为何跟他争执？”
沈敬林眉头一蹙，脸上的嫌弃更加明显，“陛下，擎王可是皇子，郭川的女儿跟他门不当户不对，是不可能嫁给擎王殿下的。”
“明知如此，擎王还要祸祸人家姑娘，这不摆明了是在欺负她嘛！”
“这让小姑娘以后怎么嫁人！”
“微臣实在看不过去，便与擎王争辩了几句。”
沈敬林的话，颇有些道理。
永兆皇帝根本无法反驳。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把心中对沈敬林的不满，转移到了赵羿身上。
这混账玩意，整天就知道拈花惹草！
现在竟然还跑到沈敬林家里显摆，搞得沈敬林怨声载道。
也是丢尽了自己的脸！
“咳！”永兆皇帝轻咳了一声，语气略微有些歉意道：“右相，这件事我回头好好问问他。”
“等问清楚了，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事情都摆到台面上说出来了，永兆皇帝如果不给出一个态度。
那就显得他教子无方了。
这有损他圣君的形象。
“陛下圣明！”沈敬林立刻拱手行礼。
沈敬林离开后，永兆皇帝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态。
这段日子，自己的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给自己惹事，让他着实有些心烦。
“曹岩，去把擎王叫来！”缓过一阵后，永兆皇帝决定见见赵羿。
曹岩领命，退出御书房去安排人传话。
许长史派人来通知赵羿的时候，赵羿正准备易容前往蝶园。
无奈，他只能改变主意，整装好之后，进宫面圣。
“儿臣参见父皇！”
进了御书房，赵羿故意放缓脚步，偷偷观察了一下永兆皇帝的脸色，然后再施礼。
“免礼吧！”
赵羿抬起头，看向御座之后的永兆皇帝。
“朕今日找你来是有几件事要跟你说。”
赵羿立刻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态度。
“第一件事，是北翼的霞英公主和你的婚事。”
“北翼使团说了，不需要太复杂的仪式，只要尽快完婚就好。”
“朕让人选了一下时间，十日后你就跟霞英公主完婚！”
“儿臣遵旨！”赵羿微微恭拜。
“第二件事。”永兆皇帝顿了顿，略微迟疑后，眸光一凝，说道：“之前你二皇兄献上了一块祥瑞奇石。”
“那块奇石状若一条盘龙，而龙首上有一个八字。”
“最近很多人都在说，那是天降喻示。”
永兆皇帝目光死死地锁定赵羿的表情，似是要把他看穿看透，“上天选择你成为大雍未来的继承人！”
“你觉得朕该不该顺应天意？”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试探。
对于永兆皇帝来说，他最近被天意所困，心中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所以，他决定把问题丢给赵羿，想看看他的反应。
而赵羿则认为，永兆皇帝对所有皇子起疑，所以想要借机试探自己。
但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
难点不在于答案，而在于答案之后，必定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羿暗忖了片刻后，将该和不该这两个选择从答案中剔除。
“父皇。”赵羿朝永兆皇帝郑重地拱了拱手，表情十分郑重道：“儿臣有自知之明。”
“儿臣无父皇这般雄才伟略，更无父皇这般勤勉克己。”
“实非储君之人选。”
“望父皇明鉴！”
此言一出，永兆皇帝眉头瞬间拧在一起，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怀疑之色。
他很难相信，有皇子会对自己屁股下的座位不感兴趣。
永兆皇帝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对皇位不感兴趣？”
赵羿目光笃定，朝永兆皇帝用力地点了点头，“父皇，或许别人看到了皇位的无上权威，可儿臣却看到皇位所要承担的责任和压力。”
“儿臣才疏学浅，不想耽误我赵家的基业。”
“我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王爷。”
永兆皇帝不知道赵羿说的是不是客套话。
但那句皇位所要承担的责任和压力，却击中了他的心坎。
让永兆皇帝孤寂的内心，获得了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