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兄,在此处住得可还习惯?\"一道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传入田孝文耳中。
田孝文缓缓抬起视线,从手中的策论移向门口。只见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立于门前,轮廓分明的面庞上,一双深邃的眼眸如清泉般澄澈,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既显风度又不失亲和。
\"在下王绩。\"男子拱手作揖。
田孝文眼神平静无波,放下手中书卷,淡淡回道:\"田孝文。\"
二人相互见礼后,王绩环视屋内。斑驳的墙壁间仅容一桌一凳,摇晃的木桌上摆着盏昏黄油灯,墙角是张硬板床,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王绩拱手说道:“这已经在衙门算是极好的班房了,委屈田少爷了。”
田孝文闻言,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说道:“没把我送入大牢已经算是极好了。”
“田兄,说笑了,请你来只是因为前一阵子卷宗内容与你的案子有些出入……”李绩语气诚恳地说道。
田孝文见状,并未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手中的策论上,李绩见田孝文没有理自己,于是看向他手中的策论,好奇地问道:“田兄是再看?”说着,只见策论上写着:“为兵者,应当视死如归。”
“这是你王家,王如松将军的兵鉴论。”田孝文一边解释道,一边轻轻翻动书页。
“王如松……”李绩口中喃喃道。
“王兄,好像并不是很熟悉?”田孝文听见李绩的喃喃自语,抬起头来疑惑道。
李绩见状,心里一紧,接着摇了摇头解释道:“田兄说笑了,小弟只是疑惑田兄为何会看这本。”
“今年会试可能要考边关要务。”田孝文严肃地说道。
“哦?田兄竟然已经提前知道题目了?”李绩闻言,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看了田孝文一眼。
田孝文见状,连忙摆手,缓声道:“李兄切莫误会,小弟可没有提前知晓题目。只是今年翼州突发战事,小弟觉得这可能会成为会试的考点,所以才斗胆猜测一番。”
李绩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说道:“原来如此,不过小弟却不这么认为。依小弟之见,今年的会试应该不会考边关要务,反而会以民生为主题。”
田孝文闻听此言,心中一惊,不禁将手中的策论合上,然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绩,追问道:“王兄,你为何会如此断言?”
李绩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田兄,你且看,这翼州之战如今早已结束,朝廷现在最为关注的,自然是战后的休养生息和百姓的生活状况。所以,小弟认为此次会试的题目,大概率会围绕民生展开。”
田孝文听了李绩的分析,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沉默片刻后,轻声问道:“那王兄觉得,具体会以哪个地方的民生为题呢?”
李绩略一思索,随即答道:“小弟以为,应该会以青州为题。”
“青州……”田孝文喃喃道。
李绩见田孝文不懂,于是轻声说道:“田兄不妨随我来。”说着,转过身朝外走去,田孝文将手中的策论倒扣在桌上,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田越庭心急如焚地趴在床上,身体微微颤抖着,他转过头,满脸焦虑地看向田远期,急切地问道:“爹,您快想想办法,怎样才能先把三弟从衙门里救出来啊?”
田远期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他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杯口的热气,然后斜眼瞄了一下田越庭,慢条斯理地回答道:“能有什么办法呢?”
田越庭见父亲如此淡定,心中愈发焦急,他连忙解释道:“爹,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啊!那可是尚书大人对我的警告,让我安分守己一些……”
田远期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打断了田越庭的话,“你那几个手下现在怎么样了?”
田越庭心头一紧,他摇了摇头,无奈地回答道:“他们还在荒地做工呢,衙门根本不肯放人……”
“王兄,这……”田孝文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只见,衙门的衙役们赤裸着上半身,手持各种农具,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他们一边奋力地翻着地,一边扯着嗓子喊着响亮的号子,那声音在空旷的荒地上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田兄,这便是尚书大人所说的养民之法。”王兄在一旁解释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荒地里传来一阵呼喊声:“兄弟们!加油干啊!”
“把这亩地翻完,入秋之后咱们就有粮食啦!”
“哈哈!老子今天可是一个人翻了半亩地呢!”
“哎哟,还是大牛厉害啊!”
“就是!牛哥威武!”
衙役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传入田孝文的耳中却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田孝文刚刚转过头去,就看到李绩迅速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顺手拿起放在地上的农具,大步流星地朝着衙役们走去。
田孝文见状,心中暗叫不好,他急忙想要上前阻拦,但为时已晚。只听见耳边传来衙役们的呼喊声:“小王少爷!您回来了!”“哎呀!小王少爷您的病都好啦?要不您先歇息歇息,这些粗活就让我们这些大老粗来干吧。”
听到这些话,李绩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没有大碍。”
话音未落,李绩便熟练地挥动起手中的锄头,开始翻动面前的那片荒地。
只见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是对这种农活非常熟悉。
田孝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发现,眼前的李绩和他在书中所读到的读书人形象完全不同。于是,他费力地拿起一旁的农具,学着李绩的样子,也脱去了自己的衣服,光着膀子朝他们走去。
那些衙役们看到一个满头白发、身形瘦弱的年轻男子朝他们走来,都不约而同地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人是谁啊”
“看着有些眼熟”
“白发……这白发怎么那么像传闻中田家那位三少爷?”
众人有些疑惑的看着田孝文小声议论着。
像是没有注意到旁人的议论,田孝文走到李绩一旁的荒地上。
锄头拿在手里沉甸甸,田孝文抡起锄头砸进土里,有些吃力的松动了脚下的土块,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情,他的手拿过笔,写过君子策论,论过风花雪月,这是第一次,他接触到了书中所写的民生之道。
从开始的吃力,田孝文挥舞锄头的动作逐渐娴熟,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脸上却逐渐扬起些许快意,这快意从何而来无人知晓。
一旁劳作的衙役们也早已收回疑惑的目光,又重新投入到农活当中去了。
反倒是一旁的李绩放慢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身旁的田孝文若有所思,眸中微闪.....
“绩儿在做什么?”王希此时处理完一天的公务,伸了个懒腰,转过来看向王虎。
王虎见状立刻说道:“绩儿带着田家三少爷去了荒地。”
“哦?”王希一听来了精神:“可有护卫?”
“尉迟战一直护在绩儿身边,放心吧。”
王希一听,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随后目光落在桌上的奏折上,眼中闪过一丝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