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蝉鸣撕扯着滚烫的空气。
官道上,三十六匹骏马疾驰而过,踏起层层浮尘。
朱红帷幔在烈日的暴晒下,仿佛被点燃一般,金线绣的蟠龙更是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沈漫平日里最是讨厌夏天,每到这个季节,她就恨不得整日整日地躲在屋子里,一步也不出去。
楚知翊将沈漫稳稳圈在怀中,替她挡住大半灼人的日光。
他的掌心贴着她单薄的后背轻轻揉按,察觉到她因暑热而发颤的身体,立刻解下腰间缀着冰玉的香囊,让沁凉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漫儿且靠着我。”
蝉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沈漫额角的汗珠顺着珍珠发簪滑落,在锁骨处凝成晶莹的水珠。
楚知翊抽出丝帕,先在自己冰凉的袖口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颊的汗渍。
当他的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尖时,故意放缓动作,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像是要将凉意揉进她发烫的肌肤里。
“把眼睛闭上。” 他突然将沈漫的脸按进自己浸透汗水却依旧清爽的衣襟,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地覆上她的眼睫,“我替你看着路。”
他的另一只手则探出车帘,感受着风向,适时调整角度,让好不容易吹来的微风都往她身上送。
察觉到怀中的人呼吸渐稳,他低头在她发顶落下极轻的一吻,连带着呼吸都放得极缓,生怕惊破这份难得的安宁。
他的玄色衣袍早已被汗水湿透,但他却毫不顾忌。
第二日的午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逍遥村。
村口的大樟树蔫头耷脑地垂着枝叶,连村口的黄狗都趴在墙根下吐着舌头。见到有人前来,立即起身,摆出一副防御姿势。
沈漫见状,立即冲它喊道:“大黄,是我!”
大黄听见熟悉的声音,尾巴立刻欢快地摇成了螺旋桨,撒着欢儿跑过来,在沈漫脚边直打转。
楚知翊生怕大黄莽撞,手臂微收将沈漫护得更紧,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大黄的脑袋,“莫要吓到你家主人。”
他的话音未落,兰香已听到动静从院子里奔来。
她的裙角还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匆忙间丢下手中的活计。
她望着楚知翊身后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鎏金礼盒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光,绸缎堆成的小山几乎要遮住整个村口,惊得手中的竹篮 “哐当” 落地,里面刚摘的瓜果咕噜噜滚了一地。
“娘!”
沈漫挣脱楚知翊的怀抱,小跑着扑进兰香怀里,额头的薄汗蹭在娘亲肩头,“太子殿下... 他是来提亲的。”
兰香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女儿发烫的脸颊,却又怕手上的泥污弄脏了她,只能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民、民妇拜见太子殿下!”
楚知翊连忙上前一步,双手虚扶,“兰姨快快请起,此次前来,是我真心想求娶漫儿,还望兰姨成全。”
兰香慌乱地起身,眼神中满是无措与惊喜。
楚知翊整理好被汗水浸透却依旧笔挺的衣袍,摘下腰间玉珏握在掌心焐热,才双手捧着上前,单膝跪在被晒得发烫的青石板上:“兰姨,知翊倾慕令爱已久,今日以皇室三书六礼为聘,求娶令爱为太子妃。”
他身后,礼部官员们立即展开烫金婚书,齐声诵读聘礼清单,金器碰撞声混着蝉鸣,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兰香望着玉珏上缠绕的金丝,又看看女儿红透的脸颊,突然转身抹起了眼泪:“这... 这太突然了,我一介乡野村妇,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漫儿……”
“娘,殿下他待我极好,这桩亲事我愿意,快请太子殿下起来吧!”
沈漫蹲下身,捡起母亲掉落的竹篮,将散落的瓜果重新码好,指尖还带着楚知翊掌心的温度,
她抬头看向楚知翊,见他额角的汗珠正顺着下颌线滑落,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望着自己,眼中盛满温柔。
兰香望着女儿与太子交缠的目光,眼眶瞬间湿润,颤抖着伸手去扶楚知翊:“殿下快起来,这桩亲事你们二人你情我愿,我这个当娘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楚知翊顺势起身,跟着兰香与沈漫进了院子。
而后,他抬手示意侍卫捧上檀木礼盒。
礼盒掀开的刹那,满院珠光璀璨 —— 掐丝珐琅的凤冠霞帔层层叠叠,翡翠流苏在热浪中轻轻摇晃,最中央的赤金步摇雕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每一片花瓣都嵌着细碎的东珠。
“这是我亲自为漫儿定制的婚服,”楚知翊深情地看向沈漫,“愿漫儿穿上它,与我携手一生。”
沈漫脸颊绯红,眼神中满是感动,轻轻点头。
兰香在一旁看着,心中满是欣慰,又有些担忧。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沈漫往院门外一看,竟是里正带着一群村民来了。
执墨正想上前阻拦,就听沈漫唤道:“里正爷爷,你们怎么来了?”
“漫儿,听闻村口来了许多人,我来看看发生了何事。不知这位是?”里正看向楚知翊询问道。
“里正爷爷,他就是当今太子殿下,今日是特来我家提亲的!”沈漫大大方方说道。
里正一听,吓得连忙跪地,身后村民也跟着齐刷刷跪下:“草民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知翊忙伸手虚扶:“里正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里正起身,眼神中满是敬畏与紧张:“殿下大驾光临,小村蓬荜生辉。只是不知殿下要迎娶漫儿一事,可告知了皇上与皇后?”
楚知翊神色从容:“此事我已禀明父皇母后,他们皆十分满意漫儿,这才让我来下聘。”
村民们听了,交头接耳,满脸羡慕。
“殿下,不瞒您说,咱们村能有今日,多亏了漫儿这丫头。如今听闻她要嫁去上京,老朽心中还真是舍不得!
也不知道你们的婚期定在何时,老朽好为漫儿准备些嫁妆。”
楚知翊微笑着点头:“里正放心,我定会好好待漫儿。我在上京的时候,就已经找钦天监算过,今年九月初九便是个难得的良辰吉日,我与漫儿的婚期,便定在那日。”
九月初九中的九与“久”谐音,寓意着夫妻之间的感情长久。
且那一日,正好是沈漫十七岁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