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没办法，只好把给谢遥凑钱还债的事，掐头去尾地说了，只说谢遥欠了笔银子，没说他为了还债的惨像。
殷天逸和明月一听犯了难，他们的生活已经捉襟见肘，明月惭愧直言，“不是我们不帮忙，而是……天逸他最近找活计不顺，刚有些气色，无奈那人稀里糊涂死了，天逸他……”
殷天逸不想让兄弟们知道他如今多落魄，于是轻咳了几声让明月闭嘴。
明月了悟，识相地不再说了，她想了想，还是走到土炕边，从枕头里拿出一张红帕子，掀开，这时，沈殊才注意到明月的手，即便在昏暗的夜里，都红肿得显眼。
明月将帕子里的几两碎银子递过去，笑道，“这是我给人浆洗衣服攒的，不多，就当我和天逸出一份力，你们别嫌弃。”
沈殊哪还接的上手，他忍不住想，他家里那个疯子，若是知道明月现在过得这种日子，怕不是要杀来找殷天逸算账。
柳潇潇终于忍不住质问道，“明月，你这是干什么？”
明月不解。
柳潇潇黑脸道，“你不想帮谢遥就算了，但是我哥哥可是你的夫君，你怎么让他过这种苦日子？我竟没想到你是这种算计的女子，你根本配不上我哥哥，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撮合你们两个！”
她还要说，被殷天逸拦住了。
明月双眼通红，实在不明白柳潇潇的指责，她委屈说不出话来。
柳潇潇怒瞪殷天逸，“二哥，你拦我干什么？你们是夫妻，她跟你隔着一条心，你还向着她作甚？”
殷天逸面色凝重，他沉声道，“你误会明月了，她没有！”
柳潇潇看着明月默不作声的流泪，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而怒气上涌，她没想到，一向单纯善良的明月居然骗了她，算计了她的哥哥！
“我误会她什么了？她从宫里出来，安妃给了她那么大笔的嫁妆，她非但不拿出来帮你，还让你吃这种东西，她就是跟你隔着一条心，我算是看明白了。”
嫁妆？
明月和殷天逸浑身一震，都被这两个字扇了一巴掌。
明月怔怔回不过神来，殷天逸瞥了明月一眼，晦涩解释，“潇潇你误会了，没有嫁妆！安妃根本没给她嫁妆，没给她任何东西！”
这下换柳潇潇和沈殊愣了。
似是没想到安妃这般残忍。
屋子里一时死一样的安静。
柳潇潇拉不下脸来去向明月道歉，而且她也不想道歉，她本想给二哥找个什么都好的女子做妻子，但明月没了身份，连嫁妆都没有，她那些美貌和才华在这个破屋子里一文不值。
柳潇潇有些不忿。
殷天逸沉声道，“你还不去跟明月道歉？”
柳潇潇没办法，只好上前，嚅嗫道，“明月，对不起。”
明月泪如雨下，瘦削苍白的小脸一片漠然，就算听了殷天逸的话和柳潇潇的道歉，都没有半点回应，她看向柳潇潇的目光，带着些微的寒意，好像一霎间，看透了什么。
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坐到土炕上，侧过身子，背对着众人。
闹了个不愉快，沈殊哪还好意思待在这里要银子，他连忙把柳潇潇带走，临走时，还把身上的一袋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二人走后，殷天逸拿起桌子上的银子，若有所思。
岂料身后，明月冷道，“明日把银子还回去。”
殷天逸拧眉看向她。
明月道，“贫者不食嗟来之食，我们都有手有脚，没必要接受他人的施舍，沈殊是好兄弟好朋友没错，但我们自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即便没钱，也不能丢了尊严。”
殷天逸轻笑了下，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明月说明白了，“尊严，脸面？你觉得你一个公主，我一个大侠，咱们把日子过成这样就有尊严和脸面了？”
“我们不偷不抢，如何没有？”
“就是没有！呵……”殷天逸冷笑，“其实潇潇说的话也挺对的，你就是对我存了外心，不肯帮我一把。”
明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飘忽，“我如何帮你？”
殷天逸道，“你为何不去求你的母妃，求你的兄弟姐妹们，他们都是贵人，哪怕从指头缝露出一点也够咱们……”
啪！
明月狠狠扇了殷天逸一巴掌，殷天逸侧过头，神色冷凝。
明月哭道，“天逸，你怎么了，你怎么能说这么没志气的话，咱们不是说好了，好好过日子，凭自己的本事，你说你一定会照顾好我，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你都做了什么？你成天在外不知道混什么，没拿回来一两银子不说，还把之前我送你的礼物都当了，天逸……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明月不想戳破这层模糊的幻想，但此时此刻，尤其是听了柳潇潇的话，她不得不重新审视殷天逸和柳潇潇的为人了。
他们嘴上说不在乎名利，可是……
殷天逸被这一巴掌打得不想再装下去了，对这种自小金尊玉贵的公主，她根本不知道人间疾苦，根本不知道登天之难，什么努力，什么尊严，没有钱权，还谈什么尊严？
殷天逸毫不客气道，“我让你失望，你何尝不让我失望？没错，我殷天逸不过一个没官没职没家世没功名的男人，攀不上你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我为何要找你，为何要忍受那些皇室的歧眼也要要你，你真觉得你那些文绉绉的诗词歌赋很诱人吗？你真觉得你自己很有魅力吗？或许真的有，可是我只想吃饱饭，自此不再被人瞧不起，诗词歌赋填不饱肚子，当你没了公主身份，谁还去在乎你有多少才华？”
“你既爱我，为何连我这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殷天逸的神情满是后悔。
明月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说什么？天逸，你说什么，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