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拢的人群中，站着一名红衣女子。
她容颜美丽，眉似新月，眸似秋水，往那里一站，亭亭玉立间，全身散发出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气场来。
在她对面站着一名身材臃肿的妇人，手中抓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小姑娘手臂。
那小姑娘脸色蜡黄，衣衫破旧，露出的手臂上，新伤旧伤叠加，令人不忍直视。
那尖锐的咒骂声，来自那妇人。
她五官狰狞，提高音量道：“我是她娘，卖了她，天经地义，哪里轮到你出头。”
说着，她眼神将红衣女子打量一番，摊开手道：“废话少说，二十两银子，若你肯出，我便将她卖给你！”
“娘，莫要卖女儿。不要卖女儿啊！”
小姑娘拽着老妇人的衣袖，哭地伤心：“女儿可以干活，女儿去做工，去帮人浆洗衣裳，求娘，千万不要将女儿卖去青楼啊！”
少女的哭声，声声凄惨，令人动容！
“二十两，也太贵了！”
人群中，有人小声道：“五两银子便可买个如她这般的婢女，五十两，那是纳一个姿容靓丽小妾的价格。那妇人可真敢狮子大开口的要价啊！”
“对呀！”一青年眼神不善地将小姑娘打量一番，语气嘲讽：“老婆子，你这姑娘，身上没有几两肉，看着又长期被你虐待，能不能活长久都是问题，想卖二十两，想银子想疯了吧。”
“去，要你们管！”老婆子往地上啐一口道：“别看她身子弱，挑水做饭，收拾家务，件件能干，若非我婆子手气不好，赌输了急需银子，也不会将她卖了。”
“卖到普通人家为奴婢自然不值钱，卖给青楼，她是雏子，自然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她望一眼对面的红衣女子，眉眼一扬，“姑娘，你到底要不要买，不掏银子的话，赶紧让路，我婆子还忙着！”
“你简直……”红衣女子气得俊脸发红，手握腰间长剑，试图出手，仿佛想起什么，她从腰间摘下钱袋子，往老婆子怀里一扔，“给，人归我了。”
老婆子接过钱袋子，打开一看，眉眼带笑，“好好，人归你了。”
“卖身契签了！”她冷脸呵斥。
老婆子接过卖身契，签字递过去，扭头冲小姑娘吩咐道：“这位姑娘看着是好人，你也算好命。跟着她享福去吧。”
小姑娘哭哭啼啼，终是挪步到红衣女子跟前，怯生生道：“多谢姑娘救命，红菱往后便是姑娘的人了。”
红衣女子微微点头。
周围百姓纷纷点头，一边赞美，一边打探道：“这是哪位府邸的姑娘啊？”
有人小声道：“是纪将军府上的嫡姑娘，纪水谣。”
“纪大将军回京师了，其独女纪水谣也回来了。”
“这位姑娘常年与父镇守边关，这次随父回京受赏，恐怕是年纪将至，也想议亲了。”
“这样的姑娘，京师中的哪位公子哥能够匹配啊！”
众人的议论声，纪水谣恍若未闻，眼神一瞥，穿过人群的阻隔，眸光落到正前方的马车车徽上，眸色不禁一亮，脚步轻快上前。
苏蔓蔓慌得放下车帘，静静坐在一侧。
车窗外，响起女子清脆的声音来：“臣女参见祈王殿下。”
夜墨眼神往她这边瞟一眼，瞅出她神色不对劲，迟疑一下，没开口说话。
车窗外，女子见久久未回音，又道：“臣女给殿下请安。”
夜墨沉默少许，终是开口道：“纪姑娘长途跋涉，先回府安置。”
“谢殿下！”
车厢中再无声音。
追风一甩马鞭，马车缓缓而行。
苏蔓蔓从车帘的缝隙中看到，那抹靓丽的红色站在街角，眼神追随着马车离去的背影，脚下未动分毫。
而她身边的那个瘦小姑娘，始终低垂着头，卑躬地恨不得将整个身子埋入土中。
“你好似很在意她？”耳畔传来夜墨的声音，“你与她熟识？”
苏蔓蔓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而已。”
今世，她们并无交集。
前世，她倒是听说了很多关于纪水谣的事情。
那些事情，件件与夜墨有关。
“哦？”他好似很好奇，反问道：“听说了什么，让你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她与其父镇守边关，屡立奇功，是位女中豪杰。”
纪水谣的父亲纪威，曾是夜墨的副将，六年前与浣月国那场大战，他也曾参与。
后来，边防图被盗，夜墨大败重伤，被邬孝文等人从迷幻林救出。
其中，救人者便有纪威。
再后来，夜墨被救回，养伤一年，一直是纪水谣在照顾。
纪水谣对夜墨暗生情愫，当年夜墨将苏娇娇纳入府中为妾，这位纪姑娘伤心欲绝，始终未曾婚嫁，最后传来夜墨重病身亡，这位纪姑娘也追随而去。
前世关于纪水谣与夜墨的传言甚嚣。
照传言所说，她也是一位用情至深的女子。
“你对她的了解，好似比对我还用心！”他吃味地调侃，“莫要看旁人，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苏蔓蔓哑然失笑：“殿下越发没有正经了。”
“在你面前，我要什么正经！”
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莫要为了不要紧的人，分神。我们年底成婚，大乾国女子都会亲手绣嫁衣，我知你于此道生疏，嫁衣我来备办，但红盖头无论精巧与否，你需亲手准备，图个圆满到底好意头，可好？”
“殿下怎么还信这些？”她脸颊微热，羞道：“嫁衣你准备，难道殿下也准备拿起绣花针，自己缝制吗？”
“事关你我，自然要信！”
他难得笑得开怀，学着戏文里的书生，嚼文嚼字道：“本王定当好生研习，数补丁还能帮你描个花样子。”
被他如此一闹，心中那点因旧日传闻荡起的细微波澜，倒也消散了大半。
马车直至林将军府门前方才停下。夜墨目送她下车，方才离去。
苏蔓蔓唇边噙着浅笑，在转身踏入府门的那一刻，渐渐敛去。
她一路而行，走到兰猗院门口时，看到林三正在清扫门口的落叶。
“林三，你过来。”
林三见她神色严肃，放下扫帚，疾步而至。
“你可认识纪将军府独女纪水谣？”
林三点头，“属下认识。”
“今日她在街上买下一个险些被卖入青楼的丫头，名叫红菱。”
苏蔓蔓目光锐利，“自即刻起，加派人手，昼夜不息，给我盯紧了这个红菱。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林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立刻收敛，恭谨应道：“是！属下明白。”